蹲在地上,绯色的心似乎被什么攥住一样,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眼泪哗啦啦的,她却来不及感慨。
会哭会心痛,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
绯色宁可自己还是那个冷漠的雇佣军,就算任务是杀死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都面不改色,也不要重新拥有感情,会哭会心痛。
第七天,当蓝星的人类生物被像猪猡一样用被各种武器或者工具胁迫驱逐丢上不同财团的舰艇,根本不是像蓝星传统以家庭为单位的,而是以性别和年龄,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天与家人失散。
梁红那年34岁,作为青壮年女性,被集中在一个舰艇内某一个巨大的仓库里,那个仓库面积很大,可是梁红却觉得很拥挤,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当人数到了一定程度,几千或者几万已经无法分辨,这样大的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空间也不过是勉强能让所有人都坐下来。
所有人都在哭,痛哭流涕的,大声叫骂的,声嘶力竭的,低声啜泣的,无声流泪的,就算最勇敢最独立的女性,这时候也茫然失措,家人各自天涯,从自由人突然变成奴隶,未来前途迷茫,背井离乡都不能形容此刻的绝望,还能挺直腰杆说不怕的估计只有傻子。
奴隶船的看守并不介意奴隶们的哭声,他们也根本听不到。每天有一个固定的时刻,会有飞行的机械物给每一个奴隶发放一支营养液,一人一份,多的没有——不得不说,这个营养液的配制恰到好处,让奴隶们处于饿不坏渴不死,又完全不需要上厕所的状态。
刚开始,女人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经常拒绝吃营养液,于是陆陆续续开始出现死亡——疾病突发死亡的,看不到未来绝望自杀的,情绪激动晕厥休克得不到救助的……
奴隶船工作人员完全无所谓,这种远途运输怎么可能没有耗损?
于是,每天发放营养液的机械物增加了工作任务,扫描完所有生命体征之后,先发放食物,然后会从人群中吊起一个个瘫软或者僵直的身体,摇摇摆摆地从人群顶飞过,飞升到仓库顶端消失不见。
然后,仓库似乎不知不觉变大了,人与人之间似乎不需要挤得那么紧。
然后,痛哭过后却发现没有什么卵用的女人们不哭了,也没有人再拒绝营养液,只是偶然会在人群中发出一声抽泣。
然后,女人们开始交流,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是不妨碍女人们以同种语言重新划分区域。时不时还会响起两个人久别重逢般惊喜的拥抱问候,这时候就算看到你家楼上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也是那么亲切。
梁红运气不好,没有一个熟人,当然她也不需要。
被家庭琐碎的柴米油盐,单位女人之间的鸡毛蒜皮磨砺得早就没有脾气的梁红,现在一门心思在想自己的孩子,还有父母,还有哥哥嫂子姐姐侄子侄女,她恨不得关闭听觉,省得先是哭声震天,后是家长里短。
机械战士开始掳人时,梁红带着儿子和父母在一起,还有哥哥嫂子和侄子。姐姐大学毕业留在外地工作结婚,外星人登陆之后实行了交通管制,不过通讯没有受影响,所以她们通过电话,知道彼此至少都还活着。在这最后的时刻,华夏人根据传统,安静地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一起。
至于丈夫,他当然和他的父母在一起,他是想让梁红带孩子一起去的,梁红不干!
凭什么啊,孩子从出生你们一天没有带过,这时候想起来你家还有一个独苗了?每次夫妻吵架拉偏架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家里还有一个需要爸爸的孩子?每次丈夫打麻将彻夜不归的时候只会怪梁红做得不好才会逼儿子在外边不着家的时候怎么不说大家是一家人?梁红生孩子坐月子一天不管还说梁红矫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患难与共?
总之,虽然不知道那一天会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梁红仍然选择带着孩子和父母在一起。
前途莫测,最亲爱的人当然要守在一起,没毛病啊!至于同床异梦只是维系表面关系的丈夫,还不如陌生人好吧。
可是,当分离那一刻,不论是被飞行器掳走的孩子,还是之后追着夹带自己飞行器跑着,不断跌倒再爬起来的妈妈,还有距离自己不远处那个飞行器上已经哭喊得声嘶力竭的嫂子,慌乱中梁红对分离那一刻已经没有了太多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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