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照进我四四方方的房间。于阳光而言,它本是没有形状的,但它进了屋子里,要去温暖别人,那它就得去被屋子规范起来,成了四四方方的样子。四四方方的阳光烘烤着像是一摊烂泥却又保持着亢奋的我。
那个时候,七大姑大姨们已经按秩序从我家撤退,家里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三口。我感到身子有些虚软便去床上躺着,歪着脸看着窗外云彩的形状,脑子里一边想着它们可能会组成的各种形状,这是我从小到大就有的幼稚习惯,一边幻想着自己终于是踏上了出走的路,那种孤独,冷漠,却又骄傲的模样,不由心里发笑。父亲母亲分别坐在我床的两侧,看着我莫名发笑的傻样,怀疑我脑袋是真的出了问题。
“儿啊,别想着往外跑,现在养病要紧。”
母亲抓着我的手,双眼已经哭的通红。
“不行,妈,我不能待在家里。”
我看着母亲,不由得一阵心酸,但也决不能动摇。
“你这样的身体,出去还得了?还要自己出去?”
“我这样的身体,不出去也了不得,我不想死在床上,那样我会发霉的,成了一副丑模样。”
母亲不说话了,只是牢牢的抓着我的手,不时看看父亲的神色。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出去呢?待在家里不好吗?”
父亲抚摸着我的头发,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
“我,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早就丢失了,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就要去把它找回来。”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也觉得我确实是说了实话。父亲也不再说话,我们都不能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能凭着直觉和血缘去揣测,这种情况下,不怕过分解读,只怕认识太浅。
父亲母亲离开房间后,我慢慢的摸索起来,打开窗,披上外衣,依靠着窗户坐在窗台上呆呆地望着窗外。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情,发呆,我是再擅长不过了。我甚至觉得出了放黄腔之外这可能是我唯一掌握的人类的技能了。在我看来,发呆也是美德,因为它总是代表着想象力和独立。我记得周国平先生说过他独处时最轻松,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乏味。我也有着同样的感受,从灵魂深处真诚地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趣的人,也想同别人分享自己的趣味,但那总是有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会引来误会。所以就钟爱发呆,自己同自己娱乐,说教,即使不能将全部的天性和诚实展现给别人,那也一定要对自己赤裸相见。把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放肆,宣泄留给自己,怎么说也有点美德的成分吧。
我当时呆呆地望着窗外盘旋的鸟儿发呆,在想着自己想要出走的理由。是啊,纵使是因为感性的趋势,再探究潜意识的时候也终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原因。像是一个人暴力或者软弱的性格,总是有迹可循的,绝不可能无端出现,这或许就是佛教讲究的因果的关系。但有些时候,我们是只知道有原因而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然后挖空心思的去找那个原因,成了庸人自扰。当某一事情的出现,即使是出于偶然的,我们也总想着要给它抢加上一个理由,像是一些历史学家总是不愿意承认某一英雄人物的创造性而非要把其说成是无数历史原因的结果。我想,何必有如此的执念呢?原因当真是什么时候都重要的吗?率真,性情,不也是美好的吗?不如昂起头路,挺起胸膛,去做出些突然萌发的傻事情,然后一笑了之。生命是需要洒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