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着喝。假酒也是酒嘛,按我来说,这不应该算是假酒,喝不吐人的酒才是假酒。”说着张风来就端起酒杯要和我们碰一杯。
酒刚过咽喉,我就感到胃里一阵难受,无奈只能用水往下怼了。
这酒虽不好喝,但其他两位似乎都没有不再喝下去的意思。边说着难受,又边一口接一口地喝个不停。这人生呢,也何尝不是如此呢,厌烦透了眼前的苟且生活,可又不得不强忍着过下去。有些人三十岁之前的喝的是假酒便宜酒,可能三十岁之后就改喝一两百块钱的正牌酒;四五十岁之后就改喝茅台、五粮液之类的名酒。坦白的说,没钱的时候,喝酒追求的是恍恍惚惚的醉态,有钱的时候就改追求品味了。像我们这样隔三差五就醉生梦死的人,可真不知道所谓的‘品味’是何物。当然了,有品味的人也会不解我们这样的醉生梦死,有何意义,还不如统统都拖去枪毙,省点新鲜留给有品味的人。
“听说你老婆前段时间被你打跑了,是真的假的?”表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卦。
张风来低着头,手半掩着面说:“这纯粹就是胡说道。我压根就没对她动过手,只是骂了她几句。”
“女人说,男人动手打了女人,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动过手。所以,你骗鬼去吧。”表哥就是这样,喝上点酒,什么事情都想问个清楚。
“我发誓,”张风来说着举起右手伸出四根手指头,“我真没有打过她。”
“好吧,我相信你。虽然你只是骂了她几句,不过说句实话,老哥我还是佩服你的勇气。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风来明显不想说这件事情,可表哥依然不依不饶的让他说。他也了解表哥的脾气,要是一直拒绝下去,表哥说不定就能和他干起来。
为了避免表哥耍酒疯,张风来才很不情愿的说:“我当初刚把她娶回来的时候,她就对我说,她不会做饭,但是很想学,希望我能教她做。听她这么一说,我当然是很乐意这样做啦!于是就把自己所会做的菜全部教给了她。一年下来你猜怎么着?一到吃饭的时候,我就心慌的不行。她那个菜不是没熟,就是齁咸齁咸的,连煮出来的米饭都是夹生的。你知道吗?我给她讲了有百遍,足足百遍呐!她不是不知道怎样能做好菜,而是不愿意那样做。故意要做出一桌子难以下咽的饭菜来给我和我父母吃。结果,她自个儿偷偷的躲在卧室里吃泡面。
“我想不论是谁看到那场面,都会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我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对她说:‘以后这饭还是我来做。你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们一家子的。’她拗着脖子,对我的话根本就无动于衷,照样按时按点的做出一桌连狗都不吃的饭菜出来。我如果不吃,她就流着眼泪对我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的。我看我们还是离婚算了。’
“要不是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当场就会答应。在她眼里,好像她做的一切不好的事情,我们都得理所应当的接受。你跟她讲道理,她就给你掰扯以前的事情,动不动就拿离婚当说辞。
“前一段时间,我父母因为吃不下她做的饭,就偷偷的自己做了一顿饭,结果被她发现了以后,又是闹情绪,又是摔碟子摔碗。我两头为难,不知道该说谁,又该帮谁。等这件事平息了几天后,我就和她商量说,要不就让老两口自己做饭吃。他们年纪大了,喜欢吃稀的,我们却又很少做合他们口味的饭。我苦口婆心的给她说了一大堆,希望她能理解老人家的苦衷。结果她却说,一家人就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要是他们还偷偷的自己做饭吃,她立马就会转身走人,永远不再回来。我气愤难挡,就骂了她句‘没脑子的蠢货,你的脑子怕是被水泥糊上了吧?’。结果她就摔门而出,不知跑去了哪儿。父母劝我去把她追回来,花了那多钱娶回来的,要是她一走不回,家里可再没钱给我娶媳妇。我没听他们的话,她走就让她走,我就算是打光棍,也不能让自己和父母每天过的不顺心。”
“我昨天还在商店遇见了你媳妇———你不是说没有去追她吗?她自己回来的?”
表哥的手搭在张风来的肩膀上,张风来双手捂脸,很沮丧的“嗯”了一声。
“她回来不是一件好事吗?说明她还是在乎你们一家人的。”我说。
“好事?我都宁愿她不要回来。”
“兄弟这是何出此言呢?”
“她回来的时候你知道吗?她没有空着手收回来,还给我带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表哥瞪大了眼睛,“她难道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买礼物向你道歉的吗?”
“屁。”这个‘屁’字后带了许多水分,连表哥的脸都沾了光。
“屁?。表哥用手抹了把脸。”
“她给我送了一顶帽子———深绿深绿的绿帽子!”
“这倒有点过分了。”表哥说,“不过为了孩子,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
“我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她倒是很诚实,什么都给我说了。”
“这倒挺有意思。”
“她走后的第二天,我就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我老婆跟着邻村的李大狗跑去了市里。然后两人在市里开了一间宾馆住了几天,直到两人身上的钱都花完,李大狗就抛下了她,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她这才打车回来。车钱还是我妈掏的。”
张风来喝的脸红脖子粗,这时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哭腔,内心似乎充满了委屈。
“不是有句话说,‘生活要想过的去,头上必须带点绿吗?’你也不必这么和她较真,心放宽点,心里也许就会好受点。”表哥伸手搂住张风来的肩膀,“男人嘛,看开点。”
“你让我怎么看开?这事交给你,你试试?”说着张风来就掉下了眼泪,“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件事,全村估计就你们两人不知道,我不说,总有人会把这事传到你们的耳朵里,让你们笑话我。”
“我们都是铁哥们,才不会那样做呢。”表哥使劲的摇着头,以表他这句话的分量。。
“我本想将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也不打算质问她,到底和李大狗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在当天回来的晚上,当着我的面埋怨李大狗说,他可铁公鸡了,她一个牛肉面没有吃饱,想要加面,李大狗都没有给她加,现在才明白,还是我对她好。”
之后,两人聊着聊着就互抱着失声痛哭了起来———我为我的清醒而感到羞愧。
人有时候,连想糊涂的活着,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