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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几个正在酣睡的孩子被程路军妈妈叫醒起来吃饭,大家穿上衣服出了屋门,院子里已经打好了洗脸水,博文伸了个懒腰,看了下胳膊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也不再疼痛,反而有些痒痒的,这是伤口愈合时细胞生长时的现象,以前的孩子就是皮实啊,小磕小碰的一般都不用管的。

洗完脸来到了程路军家的堂屋里,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一大碗炒鸡蛋一碗耗的辣椒和一盘酱锅饼。程路军的爸爸已经坐到饭桌前,看到他们进来笑呵呵的招呼他们坐下吃饭,程路军的妈妈从旁边的锅里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红薯玉米糁,软糯的红薯配着熬的香甜的玉米糁很好喝,几个孩子也不客气,拿起馒头就吃了起来,吃饭的时候程路军的爸爸还问了他们学习的情况,还交代他们要在一起好好玩不要闹矛盾等等,博文他们都附和说没问题。

快吃完饭的时候,院子里有人招呼喊着程路军爸爸的名字“守谦哥守谦哥在家吗?”,程路军的爸爸原来叫程守谦。程守谦应了一声,来人进到了屋里,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黑黑瘦瘦的,脸上都是皱纹,穿着一身崭新的褐色衣裤,脚下却是一个破烂的露出脚趾的千层底布鞋。

来人来到屋里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不禁愣了一下笑着说了一句“家里这么多人啊?”程路军的爸爸守谦回到“都是路军的同学,怎么了守田,有事儿?”来人从裤兜里拿出了一盒喜梅牌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了程守谦,说到“先广叔给我说了个媳妇,今天办事儿,想让您去喝杯喜酒。”程守谦听到后眉头皱了一下,站到了来人前面沉声说“先广叔给你说的?是买的吧?”。后来博文才知道,来人口中的先广叔是个人贩子,专门从云南贵州四川等地方贩卖妇女转卖给那些娶不上媳妇的光棍,价格从两万到五千价格不等,后来被公安机关抓住了,判了无期。

来人讪讪一笑,腰弯的更低了“是啊守谦哥,八千块啊,不过以后我这能有个后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先广叔说叫上您去喝杯喜酒,咱们都是一门子人的,您又是村长。”程守谦思索了一下回到“行啊守田,你先回家,我一会去。”

程守田听到程守谦答应了,脸上笑得皱纹都快挤到一起了,打了个招呼就快步出了院门。程守谦拿起桌上来人递给他的香烟,点着抽了一口,对程路军的妈妈说“一会你也去守田家看看去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然后对着程路军说几个人在家好好玩别乱跑啥的,过了一会也出门了。博文等几个听说有人娶媳妇,都吵吵着要去看,程路军跟她妈说了一下,等到程路军妈妈刷好锅,几个人跟着程路军妈妈来到了那个程守田的家里。

程守田在他们村子西头北边的一个胡同里住,沿着狭长的胡同走到最里面的一家就是,他家显得很破旧,一米多高的院墙都是半截子旧青砖垒的,门子是一个树干编成的木栅栏,栅栏敞开着,进到院子里就看见三间土坯制成的低矮的瓦房,房子的一侧有一棵歪脖子槐树,槐树下面是一个用石棉瓦搭成的厨房,厨房里只有一口烧柴的大铁锅和一堆柴火,西边是一个羊圈,里面养着七八头山羊,山羊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来来往往,都好奇的把前腿趴到木头制成的围栏上,好奇的向外张望,还不时发出嚒嚒的叫声,羊圈南边靠近墙头的地方是一个用两块石棉瓦围成的露天厕所,院子也都是土地,显得这一家过的很是寒酸。

听程路军说程守田是个老光棍,父母在他二十多岁就去世了,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就一个人过,靠着种地放羊生活。

院子里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人们都拥在屋子那边往里边张望,程守田正在他的厨房里忙活着切菜做饭,程路军的妈妈走过去帮着他烧火。博文程路军狗尿和大军几个人仗着身子小,从人群中挤到了屋里,屋子也是分为里外,外面是两间客厅,西边是一个布帘子隔着的一间卧室。他们挤到了卧室里,程路军的爸爸程守谦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在床前的条凳上坐着,床上坐着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抱着被子捂到胸前,蹬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人们,这个女人很白,肤色和农村的女人不一样,眼睛大大的,露出惊惧和绝望的神情看着众人,头发乱乱的,脸也许很久没洗了,被泪水冲出了好几道印子,露出了白皙的肤色,嘴角是烂的,脸上有一块黑紫的瘀伤。床上有一碗煮好的鸡蛋,两个妇女正拿着剥好皮的鸡蛋和一碗加了红糖的米粥劝说她吃饭,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说,这个女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进来的人们,那个眼神博文一辈子也忘不了,绝望愤怒害怕…在那个漂亮的大眼睛里面汇聚在一起。

人们都嘻嘻哈哈的看着,不时还有人发出怪声“这姑娘真好看!程守田有艳福等等”!程守田走了进来,招呼程守谦和程先广出去喝酒,有人跟程守谦打招呼“村长也来喝守田的喜酒啊!”女人听到有人称呼程守谦村长眼神亮了一下,忽然推开被子在炕上跪下对着程守谦磕起头来,嘴里还说着不是很好理解的方言,大概意识就是让程守谦救救她,她家有钱可以补偿程守田,感谢他一辈子等等!程守田一看到这个情况赶紧把程守谦拉到了外面,还举起手做出要打那个女人的样子,那两个正在劝说的女人也赶紧按住,把女人按到了床上。程守谦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唉了一声出去了,不管程学田的挽留,没有喝酒直接回家了。那个女人看到程守谦出去,眼里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不再反抗,躺到床上一声不吭,可是博文看到他的眼角的泪水一直在流淌,沿着白皙的脸蛋,流下精巧的耳垂,流到了脏兮兮的床褥上。

人们看着这个女人,都兴高采烈的看着热闹,看到程学田还笑嘻嘻的夸他有福气,买了个漂亮媳妇,有的人还给那个人贩子程先广递烟,交代有合适的也给他介绍一个,程先广喝着酒得意洋洋的答应着,好像贩卖人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样,殊不知要是被贩卖的人换成是自己的姐妹孩子,不知道都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博文等几个看着都感觉心里不是很开心,出了屋子就回去了,在院里看到程学田抽着烟和几个汉子在说话,脸上洋溢着得意和兴奋,笑起来那一嘴黄牙很是扎眼。

博文一个小孩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情,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心里会不是滋味,平常单纯朴实的人们对于买卖人口的事情表现的麻木和理所当然让他看到了人性的恶。到大学毕业后和程路军的一次偶然的聊天提到了这件事。原来过了不久那个女人就疯了,天天又哭又笑在屋里的墙上写字,看到的人都说字写的很漂亮。后来就给程学田生了两个女儿一个男孩,2002年程先广的贩卖人口团伙被抓获这个女人才被解救,听说解救的时候女人的家里开了两辆小汽车和警车一起来的,他的家人一看就是有钱人,看到女人哭的都不成样子了。原来女人是大学毕业,从重庆去老家的途中被拐卖到河南来了,本来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老光棍的泄欲和生育的工具。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唏嘘不已,谴责人贩子丧尽天良,为了利益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祝福那个女人回到家能有个好的开始。

何为善懂得克己知礼有容。没文化的有的是纯朴有的却是愚昧,愚昧的人做了恶事却不自知,这也是最大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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