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骇得魂飞魄散。
马匹一转过弯道他就看见两个孩子吊在山壁上——明岳在上,林沐在下,一个死死地抓住另一个,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山壁上坡陡土薄,林沐竭尽全力用脚尖顶住石缝也借不到多少力,明岳右脚更是已经悬空,左脚踩着的土埂也有了崩裂的迹象——
他想也不想一按马背,飞身跃起。顺着陡坡下落时右手已然拔出短剑,在石缝里狠狠一插,借力向上腾跃。左臂轻舒抱住林沐,右脚在剑柄上一踩,身子再度拔高一截,正好抱住明岳,顺手在明岳吊着的藤蔓上一抓,一把扯断,借力扑上对面尚未塌陷的道路。
身后一片惊呼喧嚷之声。萧景琰充耳不闻,只单膝跪地,把两个孩子放落地面,颤抖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第一个反应是,都没缺胳膊没少腿,还好。
两个孩子显然都已脱力,一被放下,立刻双双瘫倒在地。萧景琰胸膛起伏,来来回回凝视着他们,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不能出声——从昨天半夜提到现在的一颗心,直到现在,方才放回了腔子里。
昨晚细雨飘落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担心,然而想想进山的队伍肯定带足了雨具,摸黑走山路反而容易出事,也就忍住了没把他们叫回来。谁知半夜禁军来报,山中溪水暴涨,巡夜军士在水里发现了帐篷的碎片,而且,还有孩子们身上的衣物!
那一瞬间,恍如一个闷雷当头击下,萧景琰身子一晃,眼前霎时一片黑暗。
他惊恐地下令全力搜救,禁军和各家各府的家丁连夜入山,传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溪水暴涨丈余。石桥垮塌。营地冲毁。多处山崩,泥石倾泻,道路中断。
如果不是水中发现的衣物上并无血迹,应该是睡前自行脱下,萧景琰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持住最起码的镇定。
山路狭窄,很快,禁军和家丁府兵们就分成无数支小队伍,漫山遍野地搜索。萧景琰这一路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傍晚孩子们扎营的所在,顺着东宫侍卫们留下的记号一路摸了过去——然而最后看到的,却是崩落山石下露出的残骸,以及被泥石冲毁覆盖,完全已经没了样子的道路溪谷。
幸好绕过去以后又找到了记号。一行人稍稍松了口气,沿路找去,最终发现的却是韩队正的尸体!
那尸体双目圆睁,手里牢牢攥着半幅撕裂的内衫,上面用鲜血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太子和林世子往前面走了,离开的时候天色已亮,以及,和他分开的时候,孩子们尚属安全,并未受伤。
末将保护不力,罪该万死,求陛下莫要罪及家人。
两行小鞋印,就从尸体旁一路延伸出去。
……幸好幸好,他赶上了。
萧景琰蹲跪在两个孩子面前,细细看着眼前两张惊慌失措的小脸,良久,方才张开双臂,把两个滚得一团糟的泥猴子搂进怀里:
“没事就好。”
手臂才一收紧,两声稚嫩的痛呼齐齐传到耳边。萧景琰一惊松手,只见两个孩子都是龇牙咧嘴,本能地想要护痛,却都只抬起了一只手来——明岳的左手,林沐的右手不约而同地垂着,萧景琰才一碰,就听到他们倒抽冷气的声音。
“……受伤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头到脚仔细检视。明岳右手无伤,左臂上却挂着半截被削断的藤蔓,从小臂到手腕一连绕了数匝,深深勒进肉里。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手臂一圈一圈将藤蔓拉开,手腕上一圈深深的伤痕,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还有许多小小的刺嵌在肌肤当中,一时根本来不及除尽。孩子随着他的动作一声一声地倒抽着冷气,左手却刻意地平平端着,连手指都不动弹一下。
萧景琰仔细一摸,原来明岳左腕已经脱臼,然而手指在藤蔓上握得太久,此时僵硬地蜷曲着,一时间竟然连松开都做不到。萧景琰轻轻抽走他指间青藤,小心地按揉了一会儿,才看到他的手指慢慢伸直。
饶是如此,这孩子也忍着剧痛,咬牙承担住了两个人的重量。
“……忍一忍。”萧景琰轻轻拍了下儿子脊背,摸准位置,双手用力一推。孩子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猛然惊跳一下。萧景琰按住他再细细摸了一遍,轻舒口气:“没事了。”转头去检视林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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