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霓凰踏上一步,干脆利落地一拱手:“云南蛮夷众多,且大半居于深山,颇有些与南楚勾结、叛服无常。以臣的经验,那些族长豪酋囿于深山,目光短浅,如果有野心贪婪之辈,敌国再许以重利,时不时的就会闹出些乱子。“
萧景琰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霓凰舒了一口气又道:“若是强迁下山,授耕织,教文字,与医药,置官属,开头是麻烦了些,三年五载之后,归化土人,多有为地方官长建立生祠,让子女从其姓氏的。此后只要官员公平正直,便不会再起反心。“
“云南王府这些年,归化山民,大约有多少?”
“臣治理云南十年,拔峒酋,破夷寨,强迁下山者,约有万余。“
“如此,烦请郡主把过往治理夷人的方略,写个条陈递来。”
“臣遵旨。”
眼看陛下的心思朝着拔城灭国的方向一去不回头,淮翼侯脸色青红不定,低头忍了又忍,到底忍住了没有开口。只是众人才退出武英殿,他就昂首向天,仿佛自言自语般冷笑了一声:
“为地方官长建立生祠,让子女从其姓氏——怪不得穆王府屹立云南,迄今百年!”
霓凰郡主脚步一顿,神色顿转凌厉。淮翼侯这话几乎就是在说:你们数十年如一日强迁山民扩充实力,还治理得山民对你们信奉如神,怪不得穆王府在云南势力一日大似一日,云南百姓只知穆王,不知梁王了——先帝对穆王府百般猜忌,以至于老父战死沙场,岂不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想到这里满腔郁痛再也按捺不住,她斜睨着丈许之外目光躲躲闪闪的淮翼侯,一扬眉,眼角唇边顿时就燃起了烈焰:
“淮翼侯,你的玉龙马场,今年还有西域来的好马么?还有西市的多宝楼和奇珍阁——“
淮翼侯脸色大变。
世家大族谁没有自家的独门产业,像前些年倒台的庆国公那样靠着土里刨食发财、还弄得那么难看的到底没几个。而他们家,一半以上,便依赖于夜秦商人从西域贩来的名马珍玩。要不然,刚才他何必硬着头皮在御前为夜秦说话?没看到一帮军侯大多数都摩拳擦掌想挣军功么。
如果单纯夜秦灭国也还罢了,灭国而已,也不见得能灭到商人头上。可如果那些商人被强迁入内地看管居住,他们家的产业,过个几年还能剩下多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霓凰郡主这主意,简直是生生把他们家往京城世家的圈子外面踢。
——而她居然还在这里说出来了!在武英殿的大门口!就当着三省六部文武大员的面!
说起来哪些产业是哪家的,世家大族谁不知道谁啊——可也不代表,她就能大庭广众之下,把淮翼侯家的底细翻出来往地上踩啊。
他忍了又忍,想到霓凰郡主独镇南疆十年的功勋威势,想到她背后的云南王府,想到赤焰帅府的威名人望和宫中圣眷,到底还是咬碎银牙和血吞,过来霓凰郡主面前,深深一揖:
“郡主既然对老夫家的良马感兴趣,老夫定当亲自送马上门,供郡主挑选……”
“不必!”
眼看那个英姿挺拔的白衣人影扬长而去,淮翼侯慢慢直起腰,浑浊的老眼里,闪出了一道黏腻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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