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树不知道用什么东西从外面锁了休息室的门,但他忘记了,房间里有后门。
童遇安推开落地窗跑了出来,绕过庭院,回到咖啡馆门前。
祁树的车已经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前,她将祁树送回家后,便开车回到咖啡馆,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她无从得知,她分明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半丝异色。
寒风低空吹拂大地,童遇安感觉背脊骨阵阵冰凉。她朝马路那头奔去,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南区派出所,快点。”
童遇安的身体因为寒冷而轻轻颤抖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抓紧裙角。
“祁树,你敢送他进去,我绝不原谅你,绝不.....”童遇在心中说道。
“你送我进去了,哪怕我只关一天,也足以让你追悔莫及。”林止坐在车厢后座,淡淡说道。
祁树内心的激愤并未溢于言表,脸色平静得诡异。
半响,林止又说了一句:“得到了,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珍惜?”
祁树冷笑一声,淡淡道:“怎么,你这是害怕再进去一次?”
林止勾了勾嘴角,说:“我害怕的时候就是你失去的开始。”
祁树打转方向盘,车子很快驶进了市里的文化广场。
雪花一片一片从夜空中洒下,四周苍茫皑然。
在积雪覆盖的广场上,失去冷静的两个男人疯了似的地厮打在一起。一个愤恨至极,一个浑浑噩噩,两者的拳头狠狠地冲击在对方身上。
“怎么不送我进去?你不敢。对你来说,再也没有比童遇安恨你更可怕的事情了。遇见她,你也是可怜人。”
林止的声音不大,带着哂笑,令祁树的耳膜阵阵刺痛。
愤怒,狰狞,压抑三种情绪交集令祁树眼睛充起了恐怖的血色。
如果他懂事一点,童遇安的脸就不会毁掉。明明得到了她最好的关爱,却丝毫不懂得珍惜,竟然沾上那东西。
祁树一拳挥在林止的脸上,借着惯性压在他身上,对他痛殴一番。
林止终于想要反击时,祁树站起身来,一脚接着一脚地猛踹他的身体。
在他们不留意的远处,有个女人向他们飞奔而来。摔倒,站起来,双腿发软,步子踉跄,但她仍是不停地跑着。
五米,四米......
终于,童遇安使出全力将祁树推倒在地。
倒在雪地上的祁树把目光投向童遇安,她没有看他一眼,一直注视着林止。
林止仰望夜空,身上铺盖上一层雪花,脸颊肿得瘆人,变成了紫红色,嘴巴四周渗着血,凝固了。
童遇安轻踹林止的小腿,对他说:“起来,回家。”
林止没有丝毫反应。倒是祁树抽动了一下破损的嘴角。那模样像是笑了,笑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祁树慢慢地起身,蹲在童遇安身前。他用袖子擦干她腿上的雪水,嘴巴对着她那红肿的膝盖不断地呼出口中的暖气。
四周阒无人声,雪花漫天飞舞,寒风在耳边呼啸不止。
祁树站起身来,童遇安举起右手往他的脸颊用力一挥。
“你有什么资格打他?”她说。
祁树缓缓地把脸摆正看着她,她又是用力一挥。最后,她统共打了他四个耳光。
这时祁树的脸已经跟林止的一样难看。
童遇安的视线落到林止身上,林止撑着雪地想站起身来。应该是没力气了,他花了好一阵子才颤抖着双腿重新站在雪地上。
然后,与她擦肩而过,径直往前走。
童遇安以空阒的目光追逐着林止的身影。
祁树疲惫地把下巴搭在童遇安肩上,双臂把她收紧了,视线从她的后背向下移。
他看见一片深褐色的雪地,血液水流似的顺着她的腿部不断地往下流。
紧接着,童遇安从他怀里往下滑。
祁树将人抱到车上时,童遇安已经轻微晕厥,额上冷汗淋漓,脸色惨白。他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攥着她,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保持意识。
所幸,从广场到医院原本只需十分钟的车程,他一路疾驰,仅用五分钟就到了。
医生经过检查确诊:宫外孕,输卵管破裂导致急性大出血,需要马上手术。
祁树从手术同意书签了字,不久后童遇安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童遇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祁树吻着童遇安的手,低声对她说:“没事了……”
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一直,一直以来,他都在看着她。
他嘴唇干凅,唇角青肿,脸上红肿未消,整个人憔悴得可怕。
祁树给她倒了杯水,童遇安的脸色依然苍白。昨晚的手术切除了她左小侧的输卵管,医生说了以后怀孕的几率相对减少一半。
童遇安用干涩的嗓音说:“你先喝。”
祁树照做,再喂她喝了几口。
两人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语言此时已经十分空白无力。
这时,林止来了。
两人的沉默瞬间演变成三人尴尬的寂静。
这是一间私人病房,银白色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投入。
童遇安抬眼看看林止,又看看身边的祁树。
沉默、不语。
直到护士进来给童遇安换点滴瓶才打破了这一氛围。之后,童遇安让祁树回家休息,林止留在这儿陪她。
医院共有四栋住院楼,楼与楼之间有走廊相连。
午后温暖的阳光射过来,祁树行走在宽大的走廊上。
因为备受打击,他的神色十分木然。他的双腿钝得跟石头一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心在绞痛,身体也在向他传来阵阵剧痛。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和童遇安差一点就可以一起为人父母。那个孩子是他们的未来,是永远连接他们的纽带。
原本他可以跟那个孩子一起给她一个如同她的原生家庭一样的家。
现在。
没有了。
为什么?
罪孽与惩罚。顷刻之间,这个念头掠过他的脑际,过去的记忆清晰地涌现在眼前。
那年夏天的焦灼味道如同此间浓郁的空气,丝丝缕缕地贯穿他的脑海,令他无法呼吸。
“哥,救我……”
耳边传来了某个人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回首环顾四周,谁都不认识,没有人呼唤他。
俄而,他竟然笑了起来。慢慢地,他感到眼前一阵眩晕,天空,地面,空气都在他五感中旋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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