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领着我,并马前行,径直奔往西厂,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找我何事?那王德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笑道:“张大人,您不必想太多,是田公公请您过去。”他特意把那个‘请’字说得很重,继而又道:“如风大师也被请到西厂了,你们都是贵客!”他说得很随便,我心里有些发毛,只是口上道:“属下不敢,有事尽管吩咐,下回有事,派人传个话就好了,何必烦劳公公!”
王德嘿嘿一笑,低声道:“张大人,您太客气了,谷公公早就说了,您也是西厂的人,那腰牌全国都好使。只是您头一次来西厂,有些话,咱家得叮嘱几句。田公公胆小怕事,问您话的时候,您回答一定要慢声细语。”人们常说艺高人胆大,要知道田凤安乃是公公当中武艺出众的人物,王德话让我更加迷惑,不觉奇怪道:“听说田公公本事很大,怎么会胆小?公公,您说笑吧?”
王德摇摇头,道:“我们的田公公,哎,您到了一见便知!”我瞧他说得认真,便不再多问,心中暗想:“这帮公公们都是怪脾气,哪个都得罪不起,务必小心!”他的话虽然让我心里稍安,但还是有些紧张,身上虽然没带着兵器,但右靴筒里,依旧藏着出云剑。
西厂并不远,小半个时辰,我们便到了,远远望去,不过是一道红墙,里面是杂草丛生的几间房子。红墙墙皮都有脱落的地方,几名杂役正在小心地修缮。门口二十几名校尉,我觉得眼熟,忽然想起,都是我们锦衣卫的弟兄,那日这些人跟随季了凡,本来都该下狱,却被谷大用给收留了,那一夜,锦衣卫天翻地覆,多少人的命运改变,我却是受益者,堂而皇之来到这里。
这群人中有名百户叫陈经,昔日打过交道,那时,我还是总旗,他满眼看不上我,平时说话都不搭理我,如今瞧见我和王德过来,他急忙走来,拱手道:“王公公,张千户大人!”王德鼻子哼了哼,我则拱手还礼,道:“原是陈百户,你在这里当值?”
陈经脸一红,道:“是呀,承蒙各位公公提携,属下被安排到西厂!”我刚想说话,里面出来一个小太监,道:“张大人到了吧,田公公让快些进去!”
“哎哟,你可来了,咱家可等你许久了!”未等我开口说话,那田公公已经跑了过来,他满头白发,脸色却是红润,瞧着年纪,不会到五十。两只眼睛满是欣喜,我赶紧施礼,道:“属下张英,见过田公公!”
“阿弥陀佛!张千户,我们又见面了!”正是那如空大师,他缓缓走来,我忙施礼问候。
田凤安拉着我的手,道:“走,我们到堂上说话。”虽然太监总是有些不男不女的腔调,但林生显得阳刚气十足,而这位田公公,总有些孩童的样子。
迎面是间大殿,除了锦衣卫的校尉外,还有不少太监,匾额题着“昭义堂”三个大字,墙壁依旧很陈旧,不过很干净,看样子也是打扫没几天,田凤安噘嘴道:“西厂刚刚恢复,这里是老旧房子,多少年都没有人来,这都收拾好几天了,哎,也不知道何时能收拾完!”
如空大师笑道:“心里干净,看哪都是干净的!公公一向吃斋念佛,必是干净的人!”田凤安转忧为喜,拍手道:“大师说的是,我是不该着急的。谷公公没给我期限,我倒可以慢慢收拾。”
进了昭义堂,才发现别有一番风景,迎面用黄幔遮挡,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端坐在里面,而各色花卉分布四周,堂上香味扑鼻。
田凤安示意小太监们打开布帘,里面原是一尊新做的雕像,年纪看上去不大,却也是仪表堂堂。瞧那装扮,也是一个公公打扮,旁边一幅对联: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从来非小事,大道至简悟在心诚千秋多传颂。我想起东厂也有塑像,供奉的却是岳飞,而西厂供奉的是位公公,想必是大有来头。
田凤安见我盯着看,忙道:“这位便是我们西厂肇基之祖,汪直汪公公!今天是他的寿诞之日,我便请了二位前来!”
原来今天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西厂厂公汪直的生日,只是那汪直没了踪影二十多年,这田凤安竟然还在给他祝寿,着实让人佩服。只是这祝寿请的人,如空大师掌管天下僧录,自然是大师,诵经念佛也是情有可原,而我不过是锦衣卫小小的千户,如何被请来,贵客一样,我确实不是太清楚,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田凤安毕恭毕敬上香,叩头施礼。而如风大师双手合什,念个不停,我尴尬地站在一旁,只能拱手垂首。许久,田凤安站起身来,道:“我天生就是残缺之人,七岁进宫,蒙汪公公照顾,一直顺风顺水,不想汪公公得罪人太多,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北京,好不容易在弘治元年再次看到他,我以为他会留下来,不想那帮着人,毫无情面,硬生生再次逼走汪公公,从此杳无音讯。”
听了田凤安的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天生残缺之人,举止气度和别的太监不一样。我试探着问道:“田公公,那汪公公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田凤安叹了一口气,道:“我久居大内,外面的消息很难到我这里。如今也是刘公公恢复了西厂,我才出来做事。若能找到汪公公,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一面说着,一面让我们到客厅去坐,田凤安自然做了主位,我们则坐在一旁,小太监端上茶水和糕点,田凤安示意我们随意些,如风大师似乎也是一头雾水,喝了口茶水,看我一眼,道:“这位汪公公应该年纪很大吧?”
田凤安呵呵一笑,摇摇头道:“汪公公今年都不到五十岁,比我大十岁!”我们顿是一惊,田凤安捋捋白发道:“我天生暗弱,身子骨不好,头发白的早,若不是汪公公从小让人传授我功夫,恐怕我早就没了。没办法的事情,人就是这个命!”
我笑道:“怪不得公公武艺高超,是大内一顶一的高手!”田凤安开心一笑,道:“张大人谬赞了,我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贾公公、江公公才是高手!”如风大师道:“知恩图报,善恶有果。公公能这样想着汪公公,必是心地善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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