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刘从老王那回来,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母亲和妹妹早已做好了饭,正坐在电视机前,边看着电视,边等着小刘回来。小刘推开门走进来,母亲赶紧催促他洗把手吃饭,自己就进了厨房热菜去了。
小刘坐在饭桌前,和妹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等母亲坐下来一起开吃了,话题就开始围绕着借调、升迁和前途说说笑笑起来,等快吃完了饭,母亲看着眼前这两个渐渐长大又出息了的孩子,不由地感慨说,要是你爸还活着,该有多好啊,这一家人就算齐了。
听了这话,小刘轻轻地放下筷子,一只手握住母亲的手,另一只握着妹妹的手说,会好起来的,咱们家会越来越好。
母亲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小刘松开手,语气略显低沉地说,刚才在老王家,老王也这么说来着,他说,要是我师傅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师傅,我,我干娘,这一家人就算齐了……
母亲听了一脸的诧异,语气怪怪地问,他不是还有儿子吗?
小刘看了看妹妹,发现她和自己一样,已经被牵引回到了昨天的情景里,轻声地说,他一直不觉得这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还有这样的事?母亲有些不敢相信。
也不完全是吧,我只是猜测,小刘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你呢?你昨天不是跟着去了吗,也这样以为?母亲转过身,疑惑地望着妹妹,接着问,老王自己是怎么说的?
老王没说这些,只是讲着一路来到省城的事,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呢,不过……从他偶尔提起的话语中,的确看不出对他儿子有多少感情……妹妹简单地回答着,可想了想,又问小刘,哥,你不是今天又去了吗,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小刘摇了摇头说,也没聊多少,老王好像又回到以前的状态了,新内容旧内容又讲了很多遍,不过,我听得出来,他和师傅来到省城之后,日子过得一样是艰难,只是讲到师傅死了之后,他一个人开始过活,就讲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地又哭了。
这时候,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一声不响地开始收拾起桌子,小刘和妹妹赶忙站起来,也帮忙一起收拾。
这时候,小刘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来,匆匆走到自己的房间,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袋糕点来,说,妈,您先别忙着收,过来尝尝,我都忘了,这是老王送您的,说是他干娘特意为他做的,让您也尝尝,小妹,你也再吃一块吧。
母亲和妹妹重新坐下来,两人一人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品尝着。
嗯,是老辈人那个年代的做法,小时候我也吃过呢,就是这个味儿。母亲边吃着边说。
昨天吃的时候,还没品出什么来,怎么今天吃着有点糙糙的味道呢?妹妹感觉有些奇怪。
当然糙了,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年代,就算是精粮细粮,工艺也差着呢,全凭手工磨手工做,有点糙味很正常,这才是那个年代的味道呢,老王他干娘也算是费了心思了。
母亲慢慢说着话,嘴还在细细地品味着,等吃完了手的那块,就把整个袋子都收了起来,说,你们要是吃不习惯,不乐意吃,就留下,我吃,我喜欢。
小刘看着母亲少有的可爱样子,呵呵笑了起来,妹妹则朝着小刘吐了吐舌头,低声说,怎么以前没见过妈这样,把这当宝贝了?
小刘拍了下妹妹的脑袋,摆出一副大哥的模样来,教训她说,你是好日子过惯了,哪知道品味这些,这叫忆苦思甜,你懂吗?
妹妹翻了小刘一眼,假装不服气,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就你懂!喂,刘大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马要当干部,就牛了?哦,我忘了,某个人早就是干部了,是不是,小刘干部?说完,便嘻嘻嘻地笑着跑进厨房去了。
小刘知道妹妹是学着老王的口吻在叫自己,这刘大胖也是小时候妹妹嘲笑自己胖,专门给起的外号,可现在自己已经是瘦高瘦高的文艺青年了。
这么想着,小刘微笑着并不生气,站起来便开始收拾桌子。可脑海里,又想起了临走时,老王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小刘已经听完了老王的讲述,眼望着面前这个枯若朽木痛哭流涕的老人,小刘如鲠在喉、心如刀绞,他伸出手握着老王干瘪如枯枝般的大手,用力地搓揉着,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说,老王,我要调到陇南市去了,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
老王没有任何反应,茫然而又悲怆的神情就如墙的壁画似的,一动也不动。
小刘继续说,这一去,就要一年的时间,你不会忘了我吧?
这时候,老王悠悠地回过神来,脸依旧挂着满满的泪痕,他反握着小刘的手,目光空洞,神情呆滞地说,去哪儿,又要走了?
一股热泪开始在小刘的眼眶里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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