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整整一个下午,小刘和妹妹坐在狭小又温暖的小屋里,听着老王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流下了动情的眼泪。
这期间,狗蛋回来过一趟,看见父亲回来了,家里又来了客人,并没有显出多么高兴的样子来,只是跟小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不冷不热地对老王说了一句,晚我不回来住了,转身就匆匆忙忙地又出去了。
老王并没有回应,他慢悠悠地斜过身,抬头看了看挂在对面墙的钟表,发现指针已经指向下午六点多了,这才意识到已经是该做晚饭的时间了。
老王给小刘和妹妹分别续了水,然后颤颤悠悠地下了炕,走到火炉前又拾了一会儿,就对小刘说,晚饭就在这吃吧,你们先坐着,我去做饭。
小刘和妹妹对视了一下,妹妹扑闪扑闪的眼神仿佛在说,要在这里吃吗?
小刘心想着难得今天老王那么清醒,而故事也讲述得格外细致与流畅,当然,更重要的是明天就要班了,只怕以后,就是想听也没有那么多机会了,于是对妹妹说,今晚就在这吃吧,你去做饭,我出去打个电话,跟妈说一声。
妹妹点头嗯了一声,白皙的脸浮现的神情仿佛在说她也是这个意思,转身跳下炕,走到外屋,跟老王一起去忙碌了。
小刘大口地喝了碗水,穿好鞋,披大衣,走到外屋对老王说,老王,你别做了,让我妹妹来做吧,我出去打个电话。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院子里,碧空如洗,空气清冽,小小的院落落着白茫茫一片雪,显得干干净净。
小刘站在屋门口,对着湛蓝而高远的天空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顿时,感觉整个身体就像置身于夏天中一般,周身下都觉得清爽无比,就连之前郁结的心里,也一下子烟消云散,变得开阔起来。
小刘第一次觉得,冬天不只有彻骨的寒意,而温暖,也是时常时有的。
小刘满意地跨出院门,沿着巷子朝远处走去。
他连续走了两条巷子,记得在拐角处曾经看到过一个小卖部,等走近了,才发现竟然关了门。小刘站在那里茫然四顾,这时,一个路人经过,小刘赶紧前打听,那路人给他比划了一番之后,小刘向左手的方向拐进一条巷子,连续又拐了两个弯儿,才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一间挂着棉布帘子的小卖部。
小刘在小卖部里给母亲打了电话,又回了一个传呼,这才往回走。
等进了屋,小刘一眼就看见桌子已经摆好了四五个菜。
一条红烧鱼,一个腊肉炒白菜,一份糖醋里脊,外加两盘饺子。而老王和妹妹则坐在桌前正等着自己。
挺丰盛的嘛,小刘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这些菜,嘴里夸着妹妹,可目光却落在了老王身。
老王笑着说,家里就这些菜,饺子是我之前包好的,腊肉也是早就腌好的,只是这鱼……估计是那狗日的不知从哪弄来的,将就着吃点吧。末了,老王又说,都是你妹妹做的,快吃吧。
妹妹在一旁笑着不吱声,帮老王夹了块鱼,又往小刘碗里夹了一块,然后就停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两人说话或者喝酒。
小刘没有客气,伸出手,本来打算动筷子,可忽然想到,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而是来拜年的,就转手拿起酒杯,伸到老王面前说,老王,今天我和妹妹来,是给你拜年的,过年好,祝你身体健康年年高寿。
好,好,都过年好,都健康。老王端着酒连连说道,跟小刘碰了个杯,转头又对妹妹说,快吃吧,你别管我们,说完就把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偶然,老王也问起小刘工作的事,小刘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过了一会儿,小刘突然问,老王,你觉得这辈子值吗?
老王愣了一下,不明所指的表情既像是思考,又像是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本来不值,可后来又值了……
小刘略微明白老王的意思,可还是想知道更确切的答案,就问,哪里值?
老王放下手中的筷子,掰着手指头说,师傅算一个,干娘算一个,再有,就是手艺了。
小刘点点头,这答案跟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可唯一遗憾的是,这里面竟没有现在,没有这个家,也没有狗蛋……
小刘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小刘给老王夹了菜,给妹妹也夹了一份,小心翼翼地又说,老王,你还是讲讲离开黄粱县之后的事吧,那天你没有再说下去……
忽然间,小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偷似的,正偷偷摸摸地试图揭开某个人不愿面对的伤疤,而这伤疤,或许早已结了痂,又或者,仍旧是鲜血淋漓……小刘内心无比的忐忑,几乎像是祈祷般的望着老王,希望他愿意并且毫无保留地继续讲下去……
这一刻,小刘觉得自己很不堪,甚至有些猥琐。
可是,当小刘把目光再次投射到老王苍老又茫然的脸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或波动,反而跟以往一样,在老王平淡无奇的话语中,又听到那熟悉又离奇的崭新故事了……
当晚,等小刘和妹妹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母亲照例在等着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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