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黄粱县刮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风里卷着人们的闲言碎语,呼呼地在满大街小巷里乱窜。有人说,徐家老爷的儿子又升官了,好像当了个副师长什么的,还有人说,黄皮军在小日本面前又吃了败仗,蒋司令发了火,连摔了十个杯子,还把美国人送的一个花瓶给踢翻了。
这十个杯子再加一个美国人送的花瓶,怎么也得值几万块大洋吧?依旧没有找到活儿干的篾匠坐在师傅刚刚做好的小木凳上,一惊一乍地问。
才几万块?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照我看呀,怎么也得值十几万。坐在另一个木凳上的苦劳力回应说。
你咋知道?难道他上个月请你喝粥了?这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苦力涨红着脸不服气,说,你……那你去看看张家徐家都是啥气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是多少钱,一个杯子又多少钱,还别说这中间隔着县长,市长,旅长,师长……他那么大官,没有个十来万?我才不信哩。他这么一说,大家又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旅长师长……不是军队上的官吗?胳膊有些残疾的长工弱弱地问。
管球他呢,还不是一个理儿?劳力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声调也高了起来。
这倒是,都是有钱人的活法儿,咱们哪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有啥用。还不如这凳子来的实在呢。这会儿,大家对蒋司令已然没了兴趣,又纷纷开始议论起师傅的板凳来。
年轻的篾匠还坐在小木凳上,扭着屁股一晃一晃地对师傅说,叔,你这手艺可真没得说,结实呐。
苦劳力把屁股底下的木凳抽出来拿在手上,也凑热闹说,叔,你做的够快的,一会就做了四个,不过,好像就是小了点。
你还想多大,像个娘儿们的屁股那么大?篾匠顶了他一句,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叔,你会做太师椅吗?这会儿,长工胆子也大了起来,好奇地问。
会,可材料不好找,没那么大的板子。
大家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正打算散去,篾匠又嬉皮笑脸地开玩笑说,叔,干脆你给我们大家也做一个凳子吧,整天猫在这墙根里,腰疼啊。
大家一听这话,又把瘦瘪瘪的身体围了上来。
行,不过木材得你们自己去找。师傅想想都是顺手的事,就答应了。
这敢情好,找,找。大家伙一下来了兴致,有些人干脆商量着到哪里能找到好木头。
这得做多少,你不该答应。带娃儿的老汉这会儿倒为师傅考虑上了,劝师傅不要做。
没事,就半晌的功夫,到时候我也给你做一把。师傅拍了拍老汉的腿,安慰道。
师傅师傅,你看,这是我的小马。二娃见大家都散了去,终于可以显摆自己的手艺了,骑在自己做的小木凳子像骑着一匹马,咯噔咯噔地跳过来,嘴里还吆喝着,驾,驾。
可惜它们不会动,要是能晃能动就好了。二娃一个人嘟囔着,说话间眼睛贼溜溜地转,稍后眉头一锁,又认真地说,有个轮子也行,师傅,你给做个有轮子的小凳子吧,我想骑马。
看,你家娃儿又琢磨上新主意了。老汉说,这娃儿鬼点子多,你得好好教他,说不定将来有出息。
是哩。师傅也觉得二娃的脑子就是活络,心里开始琢磨着他刚说的话。
第二天一早,二娃一睁开眼就看见师傅又在那里锯木头了,二娃问,师傅,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卖凳子吗?
今天不去了,等做好两个新玩意儿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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