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过来的?老汉又问。
算是吧。
哎,这日子不好过啊。老汉叹了口气,揣在袖筒的胳膊往师傅工具箱这边抬了抬,问,是个手艺人?
算是吧,雕个门窗做些木工啥的。
哦,木匠,那就不算逃荒的,有门手艺,好找饭吃。
也不好找……师傅想起了卖糖葫芦人说的话,问道,正想打听呢,这黄粱县好找营生不?
不好找,瞧,老汉指了指旁边几个人说,那边最远的两个是逃荒过来的,旁边那个——就是手有些残疾的那个,是个长工,来这里想找个东家,到现在也没找到。躺着和靠着的那两个,一个是篾匠,一个是拉货的劳力,竹筐和板车就是他们的。这个是我孙子。老汉摸了摸靠在自己身上的娃儿,跟二娃差不多大,只是更瘦小些。
老汉继续说,娃儿的爹娘都死了,我带着他是来投奔亲戚的,谁知道亲戚早不在这了,房子都荒废好多年,也不知是搬走了,还是死了,哎。
师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才说了句,都不容易。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白天的温热渐渐散去,能感觉到少许寒意了。师傅看见二娃靠在墙上已经睡着了,手还搭在肚子上,不时地吧嗒一下嘴。
晚上会冷哩。师傅像在自言自语。
快暖了,已经到谷雨了。老汉搭了句。
哪里有稻草,我去给娃儿拾些回来。师傅问老汉。
那边儿......你寻寻去,兴许有。
等师傅回来,二娃又醒了,手里正拿着一颗糖葫芦一个劲儿地看,舍不得吃。师傅把干瘪的稻草往地上铺了些,又往二娃身上盖了些。
二娃把糖葫芦递过来,说,师傅,你吃。
师傅说,你吃吧。
你就吃一个嘛,我还有呢。
师傅接过来,却发现老汉的孙子躲在老汉胳膊肘下正直勾勾地盯着这颗糖葫芦,舌头像打着弯儿似得在嘴巴上舔上舔下。
娃儿,给你吃吧。师傅把糖葫芦递过去,娃儿不敢接,直往后缩。
吃吧,给。师傅又往前递,话却对着老汉说。
拿着吧,快谢谢爷爷,哎呦,这真是……老汉身体直颤悠,末了,添了一句,这娃儿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呢。
谢谢爷爷。那娃儿把整个糖葫芦一口气塞进了嘴里。
哎……老汉又长叹了一口气。
眼见着一颗糖葫芦就这么没了,二娃心里直叫一个疼,赶紧把身边的布兜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我的糖葫芦呀。二娃在心里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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