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们为啥把石头铺在街上?顾不上这疼劲儿,二娃看着青石板又有了新问题。不是只有庙里和有钱人的院子里才铺石头吗?
要不说是县城呢,讲究。
哦。
二娃心想着这县城里的人就是有钱,站起来揉了揉膝盖,又蹭了蹭脚尖,感觉没那么疼了。刚抬头,又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大铁疙瘩响着喇叭从远处驶过来,二娃诧异地指着前面,连连喊师傅,师傅师傅,你快看……会响喇叭的东西,那是啥。
师傅回过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正驶过来,轮子转得飞快,里面坐着几个人,其中靠窗户的是个女的。
这叫洋车,也叫老爷车。师傅说话间,这庞然大物从身边呲溜一下就驶了过去,屁股后面卷起了好多土还有一阵风,二娃觉得真是威风。
这车呀,只有大人物才有得坐,贵重着呢。师傅继续说,你以后看见了,可得躲得远远的,别撞着,听见没。
听见了。二娃嘴里应着,越想越觉得城里的新鲜东西就是多,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正想着,又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地在叫了,二娃整了整衣服,问师傅,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呀?
先带你走走,这才是刚进城呢。
哦。
等到了城里面,让你先好好瞧瞧,熟悉熟悉,等响午过了,再给你买点没吃过的东西尝尝,行不?师傅摸了摸二娃的头,又说,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咱们再寻个地方落脚,不晚。
可是……咱们没钱啊。
傻娃儿,到时候就有了。师傅眼神里闪过一丝微笑,继续往前走。
......
......
娃儿,你知道啥叫希望吗?
还是在自家的墙根下,六十来岁的二娃,不,还是老王,照旧在给这群不认识的娃儿们讲述之前的日子的时候,又一次提起了第一次进县城的场景。
这些场景对于现在正坐在老王面前七嘴八舌的娃儿们来说,已经不知讲过多少遍了,可老王始终认为自己没有讲过,一次也没有。那些跟师傅一起经历过的日子,走过的土路山路石板路,吃过的树皮糟糠白馍,盖过的每一个祠堂寺庙厢房,打过的每一个门窗木床门廊,甚至就连摘过踩过的树叶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明像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怎么会讲过呢。
对,就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就在昨天晚上,师傅还跟自己说起了银元的事,那串糖葫芦,那张比脸还要大的葱花油饼,都是用那几块银元换来的,师傅还说,本来他是要带进棺材里去的,现在它有了新用处,而且,而且……怎么还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了呢……
你倒是说呀,到底啥叫希望?
娃儿们吵吵嚷嚷的追问声,把老王从记忆的深处扯了回来。
哦哦,希望呀……希望就是一路上你吃了很多很多苦,以为日子就是这样了,一天挨着一天,却没想到,有一天你可以吃上糖葫芦和葱油饼,然后慢慢地,你接了更多的活儿,不再挨饿了,而且……
而且,你会有自己的家,盖的房子都不用一颗钉子,是吧?哈哈哈……我们早知道啦,骗你的,你个老傻子……说完,这群孩子们就轰的散开了,只留下老王喃喃的自语。
……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呢。说话间,老王浑浊的眼角里又淌下一颗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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