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凝结的大厅内,冰牢毅然耸立。循环往复的寒风,铸教堂为冰窖。哈气散作薄暮,应老莱文斯的鼻息溢出。温润的白雾凝结成霜,转瞬又消散如烟。当冰屑混着尘土黏满全身,面寒如铁的商会长眸中,便只余下酸苦尖刻的嘲弄。
跃上心头的诧异,令青年怔了片刻。胸中翻腾的戾气却涌上喉管,似浓痰般令他不吐不快。带着恶鬼般的狰狞笑颜,西泽将布满划痕的老旧火铳,大力怼向老莱文斯的脑壳。污言秽语在他喉中融汇成滩,徒留谩骂般辛辣的肮脏斥责。
“很好!老东西!你〇〇的是真不怕死,还是活该命贱!?”
“无毛猴子,你这张牙舞爪的狼狈模样,看着真可怜”
不知是经历铸就的从容,或是穷途末路后的悍不畏死。望向漆黑深邃的枪管,老人那镇定自若的模样竟一如往常。仿佛那气急败坏的棕发青年,不过是位装模作样的可怜小丑。
纯粹的恶意腥臭至极,险些将西泽的理智呛灭。若非名为“罪责”的枷锁,将他扳机前手指死死锁住,这位年轻气盛的“前冒险者”,大抵已铸成大错。
说来荒唐,被愤怒撕碎的理智残片中,西泽窥见老莱文斯了倒在血泊。白日梦仍在继续,而后将他思绪溢满的,是身陷囹圄的自己与困兽犹斗的伶星。西泽的臆想中,缺失了姬千陇的位置。他根本不愿细想,这位领导“黎歌”的强大剑圣,为何不知所踪。
冲动必将付出代价。死死盯着伊斯塔.莱文斯,西泽又怎能不明白,自己没资本去逞一时之快。
进退维谷的僵局,着实扰的人心烦意乱。对尚欠城府的棕发青年而言,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商人口中,尖苛且毫无意义的喋喋不休。
“..听听长辈的建议,枪扔了吧!你这样的懦夫,就不该来这丢人现..!”
“嗙!!”
未待伊斯塔.莱文斯将最后的音节吐露,枪声便将方寸间的僵持撕裂。若压境的惊雷,当回声徐徐消散,令人窒息的诡异寂静,将礼堂笼罩了数秒之久。混合着浓重的硫磺臭,未燃尽的劣质火药渣呛入老人的气管。也多亏如此,他才确信自己仍还活着。
将火铳举过头顶,向着教会的天花板,棕发青年扣动了扳机。以牙还牙的勇气,西泽不曾具备。但这位习惯投机的“前冒险者”,倒是将虚张声势的方法,牢牢刻进了记忆。
不出西泽所料,当枪声回荡在礼堂,冰牢外的圣骑士团便彻底乱了套。名为“慌乱”的妖魔,将“灯塔”苦心维持的秩序摧毁。躁动与喧嚣再次降临教会,在怒吼与哀鸣汇成的刺耳噪音中,再无人去在意,搅乱婚礼的野蛮“暴徒”,将对老莱文斯说些什么。
名为霍格的年轻商人,已被火器彻底被吓破了胆。洋溢着硫磺臭的空气中,唯他口中前言不搭后语的辩护,还在印证冰牢内缓缓流淌的时间。
突如其来的枪声,令老莱文斯面上褪去了些许血色。但他望向西泽的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而作为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那人怂志短的棕发肥宅,正将冒着青烟的枪口微微压下,再次瞄准伊斯塔.莱文斯的脑壳。
“终于肯闭嘴了?”
渴求“谈判”话语权的西泽,真心希望伊斯塔.莱文斯,能就此保持沉默。但遗憾的是,老人似乎不愿这么做。发觉棕发小混蛋仍在用火铳威胁自己后,这位经验老道的商会长,嘴角竟涌现出难以抑制的轻蔑笑意。
“火铳哟,真是好武器。威力平平,精度奇差。十有八九是小作坊出品,价格便宜的跟垃圾一样。但胜在构造简单,傻子都维护的来——不得不说,此等未入流的杂牌武器,非常适合你这样四六不懂的下三滥。”
“别浪费时间了,我有事要说!”
“不要打断长辈讲话,你爸妈没教会你何为教养吗?——连猴子都知道,火铳只能装一发子弹。你拿柄空枪吓唬谁呢?禽兽不如的小王八蛋?”
“你是白痴吗?只需稍作改进,火铳便能实现二连发。”
说出这话的时候,棕发“暴徒”看傻子似得的古怪神情,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在发现这一细节后,老莱文斯愣了一下,却仍拒绝相信,那近在眼前的事实。
“放屁。你要能有那手艺,哥布林都会开双刀了!”
毫无根据的猜忌,总能令人血压激增。为回答商会长心头的疑问,西泽将手中打磨锃亮的老旧火铳,热心的挥向老人眼前。直至老莱文斯的瞳孔,单片眼镜,与枪管连成三点一线,这位阴险粗鲁的“暴徒”,才极不情愿的收住手。
“老瞎子,弹丸后残存的黑火药,你不会看不见吧?”
俗话说得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浪费了好一段时间后,伊斯塔先生才终于弄懂,那样貌周正的棕发青年,根本就是位理智尚存的亡命之徒。当明白西泽真在赌命后,停驻商会长面前的深邃的枪管,才将它本应具备的沉重分量,卑微而狼狈的弯腰拾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稍显疲惫的老莱文斯,将西泽期待已久的妥协,自牙缝里挤了出来。
“稚音与乌鹿三的事情,您早已知道了,对吧?”
“当然知道。实话告诉你,只要稚音还是我女儿,她俩便绝不可能!”
“我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厌恶乌鹿三!‘忘川’的会长是个怎样的王八蛋,您应当比我们清楚!”
“那又如何?那又怎样?!我女儿的丈夫是勒格姆,而不是余述那猪狗不如的该死禽兽!但话说回来,你们这群公然抢婚的暴徒,又能比余述好到哪去?今天婚礼的主角,是‘莱文斯’与‘忘川’。你们‘黎歌’的臭鱼烂虾,究竟有何颜面出现在这里?!”
“我来这里是为了与‘莱文斯’谈判,而不是和您这老顽固大吵一架!”
“闭上你那臭嘴!有话去跟法官将啊!”
“...听着,老不死的!事情本没必要发展到这一步!”
“见鬼去吧,没家教的小混蛋!今天是原本是个好日子,你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我不明白,你〇〇的为何如此激动!若非我为人温厚,你已成为枪下亡魂!”
“别扯废话,懦夫!你根本没胆开枪!”
盯着伊斯塔.莱文斯望了许久,咬牙切齿的棕发暴徒,终究没能做出任何事。西泽很想通过物理手段,为那老东西的脑壳开个“天眼”。但看在伶星与上帝的份上,他不能。
用自己珍视的所有事物,为一颗气急败坏的子弹陪葬,真是奢侈过头了。
西泽明白,软弱愚蠢且贪生怕死的自己,不配代表“黎歌”参与谈判。值得庆幸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家伙,看上去还挺人模狗样儿的伊斯塔.莱文斯,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什么人?一位能用联姻当合作筹码,将亲生女儿当道具使用的狗屎人渣!一头有财无德的下三滥,一只该被挂上灯柱的可恶资本家!
至少,在来往宾客眼中,老莱文斯的形象就是这样。
西泽这般愚蠢的白痴,今日仍在迷信人性。他愿怀揣善念,亦信任亲情;明白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二元对立,也坚信西海岸不存在冷血到极致的利己主义者。这位酒馆老板猜测,老莱文斯早已病入膏肓。而治人心病,恰是他的拿手好活。
说来荒唐,西泽的话疗技术,师承名为“新东方”的心理培训中心。这便意味着,他最擅长的医疗手段,便是在患者血淋淋的伤口上,狠狠撒上一把盐和辣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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