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绣氤道:“你没有坐过,所以不知道。花轿门帘上绣的图样都是有讲究的,或是丹凤朝阳,或是麒麟送子,或是莲开并蒂,或是富贵牡丹。这个轿子绣的却是几只杜鹃鸟,与民间习俗不和。”
“是了”她拍手一笑:“我想起来了,我爹曾说过,他走镖时去过湘黔交界处的苗族村寨,那里的苗人以杜鹃鸟为图腾,婚嫁习俗和我们汉人不同,花轿上绣的就是杜鹃鸟。不过这也奇了,难道传说中的那位鬼新娘竟是苗家女子么?”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自己坐上花轿那一天的紧张与羞涩,想起了洞房夜盖头被掀起时看到的那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看到了和秦远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脸上不自在地发起热来。她下意识地放开手,从他身边走开了两步,背转身去不敢看他,尴尬地说道:“让我看看这花轿里有没有东西,莫要真藏着个鬼才吓人呢。”
秦远松开了手指,手臂沉重地垂下。他木然地站着不动、不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脸上却抽动了几下,目光黯淡下去,透出了几分凄楚。
花轿的门帘被掀起来,里面只有一把空空的座椅。许绣氤试着坐了上去,一边笑道:“这褥垫子好软,比我成亲那天坐的花轿还舒服呢。哎,这是什么?”
她忽然怔了怔,伸手从褥垫的夹缝中摸出了一个手绢叠成的扁扁小包,捏一捏里面似乎有一个又硬又光滑的东西。
秦远从她手里接过绢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刻着流云纹状的银锁。
他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是薛林贴身携带的银锁,他果然潜在韩家。”
许绣氤幽幽叹道:“我方才的推测,也许你还未必敢信,如今可坐实了。”
秦远痛心疾首,叹道:“果然如你所说。不过薛林把银锁藏在花轿里做什么?”
许绣氤道:“我想把银锁藏在花轿里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人。你看看这手绢上绣的是什么?”
秦远低头看了看掌中的手绢,雪白绫罗上绣着三朵海棠花,娇艳欲滴、婉媚可爱。
许绣氤道:“你猜猜这手绢的主人是谁?”
秦远思索道:“海棠花,莫非是?”
许绣氤缓缓转身面向入口处,遥望着外间昏暗灯火下几具漆黑沉重的棺材,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份说不出来的莫名悲伤,轻轻说道:“我想一定是她,那个头戴海棠花,长眠在芬芳之中的姑娘。不只是因为海棠花,她衣服上带着的清幽之香和身体上发出的的浓烈之香是完全不同的,却和这手绢的香味一模一样。她就是手绢的主人,她和薛林之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难怪薛林对待她和对待挽香她们几人大不相同。”
“不管薛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痛下杀手,毕竟他还懂得为一个女子倾心思念、默默怜惜。我不知道当他走进这间地室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悔恨和煎熬。如果有,那么他多少还保留着一点点人性。”
“我已是韩家的人,韩家没有保护好这几个女孩子,我很心疼,最心疼的尤其是那位海棠姑娘。薛林把贴身的银锁送给她,也许在那一刻他是真心的,她也是幸福的。我不知道当她死在心爱之人手中时,心里是怎样的痛苦与惊讶,我只知道她也有着不甘心,所以才在临死前偷偷把包着银锁的手绢藏在花轿的缝隙里,也许是希望有人看到,为她申冤。”
她幽幽叹了口气:“韩家规矩大,不许下人们私下相好。也许里面的这间屋子,就是他们倾心之时,悄悄布置下的。”
秦远在她说话时,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却说了一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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