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笑道:“听说体质寒凉的人,会遗传给后代,等你将来做了母亲,难道也要生一个冰凉的娃娃?”他说着,忍不住呵呵笑出了两声。
我没有笑,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禁不住在他的掌心颤动了一下。
这句玩笑话让我突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多年前父亲拖着寒凉虚弱的身体,在蛮荒岭南度过的那些艰难的日子,想起了他孤独地在千里之外撒手人寰,临走也不能和妻女见上一面。想起了母亲的悲痛欲绝、郁郁而终,想起了年仅十岁的我不得不哀哀哭泣着,无可奈何向深埋黄土中的父母告别。。。
泪珠渐渐浸润了我的睫毛,不敢让皇上看见,但他后来又说了什么,我似乎有点听不清了,心里插上了一把刀,刹那间一切的温暖、美好、动人都破碎了。
(六)
高太后在又一次秘密召见我时,脸色已有些不善。
她沉着脸,语声很冰冷:“你跟着皇上的日子不短了,怎么总也探不出有用的消息?难道是哀家高估了你,对你看走眼了?或者就是你这丫头起了二心?”
我低下头,诚惶诚恐:“奴婢连这个人、这条命都是属于太后的,怎敢有二心?只是皇上精明非常人所及,奴婢不敢操之过急,恐惹了他的怀疑,只好慢慢来。”
高太后冷笑道:“你不敢操之过急,但哀家可等不了了,等着你慢慢来,哀家可早就被人赶出宫里,无立锥之地了。”
我不敢问,但心里并非不清楚。皇上推行变法,首要的便是裁撤冗官、冗军、冗费,太后旗下的老旧势力被大刀阔斧一裁到底,曾经耀武扬威的高氏族人在朝中已所剩寥寥,她老人家是真的快要成为孤家寡人了。依着太后的性子,怎会让这个过继而来的侄子皇帝步步相逼?她和皇上的矛盾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不是亲生的崽子,终究养不熟。”太后咬着牙又在说这一句,冷笑越来越深:“他身上没有流着先帝的血,本来就不配做这个皇帝。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哀家不义。”
我心里一惊:“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是”太后的眼中闪着寒光,招手叫我到身边,慢慢说道:“这皇位早该换人了,楚王的小儿子年幼懂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哀家栽培你一场,现在,是真到了用的着你的时候。”
她从右手边的案几格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瓷瓶:“哀家听说,皇上连用膳都让你伺候着了,不错,他对你还是很信任的。”
她的瓷瓶放到我的手心:“你就找机会把这个药下在皇上的膳食里,事成之后,哀家一定重重赏你。”
我的手抖了一下,太后突然一把抓紧我的手,目光更加阴沉:“今夜,哀家就要听到你的好消息,你可不要让人失望。”
我的心里跳了起来,但马上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太后的意思,奴婢明白了。但奴婢本是太后的人,贸然行事不管成与不成,只怕事后都会被人怀疑到太后身上。”
太后眉头一挑:“哀家还会怕人?”
我走近了一步:“王丞相那帮人把持着朝中实权,对皇上又很忠心,是不好对付的。他们若有半分怀疑,肯不肯拥立楚王幼子,就难说了。”
太后的脸色立即变了变,我又慢慢说道:“奴婢为太后着想,眼下就有一个将计就计的好机会,有一个人正好愿意替太后解决麻烦。”
“哦?”太后眉头一挑:“是谁?”
我笑了笑:“前几日,张贵妃托奴婢献给皇上一个安神的香袋,但那袋子里装的除了香料,还有一种厉害的东西。”
“是什么?”
我说出了四个字:“血印海棠。”
太后沉默片刻,有些疑惑:“血印海棠,花香清甜而有剧毒,只要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让人在睡梦中死去。张氏是皇上跟前得宠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了她一眼,张贵妃的理由其实和太后如出一辙:“这几年张氏家族的势力已大不如前,张家兄弟几人在凉州的兵权被步步削弱,他们曾经残杀边境百姓、向朝廷谎报大捷骗取封赏的罪行又被御史揭发,皇上已下令严查此案,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不错!”太后截断了我的话,眼中的疑虑转为兴奋:“张氏家族绝不肯坐以待毙,何况他们手里还握着一个皇子,对皇位早已志在必得。”
她又冷笑起来:“哼!他们的主意未免想得太好了,把哀家又置于何处?”
我笑道:“正是呢,任凭张贵妃怎么巧,也巧不过太后去,她既然肯替太后做事,我们如何不遂了她的心愿?太后又何妨多等上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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