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听诊器,拿着听诊器,被她这么一打岔,突然想不起来刚刚哪个老师让我去几床听动静脉内瘘,回来跟哪个老师汇报情况来着?我握着听诊器,徘徊在护士站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老师们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儿,不接受打扰的样子,我问谁呢?我怎么说?哎那个,哪个老师让我去听几床的瘘啊?听完跟谁汇报?这样问合适吗?
我有些尴尬地来回走,然后陶老师问道,“12床瘘怎么样?”护士站一个坐着的处理护理文书的老师回应道,“让同学去问了,你等一会儿。”
我悄悄地舒了一口气,“fine……”我暗自庆幸,“还好听到了,”赶紧加快脚步进病房,12床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看上去状态还不错,“12床,我看一下你的瘘长得怎么样了。”我说明我的来意。
她很爽快地伸出胳膊,心情愉悦地跟我说,“长得很好,”她自己床头摆着一副听诊器,“我每天都听很多遍。”有的时候,久病成医不是没有道理,很多病人对自己病症的情况要比新入科的实习生、规培生都要清楚,“你要轻轻地放在上面。”她担心我把她的动静脉内瘘给按坏了,便拿过我听诊器的听诊头,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臂内侧的白色敷贴上,“听到了吗?”她问。
我听到了风吹的呼啸声(这就表明动静脉内瘘是长成熟了的,可以供血液透析使用的):“听到了……”我有点迷恋各种听诊器里面传来的生命的乐音,“我往上移一点,”说着,捉着她的手把听诊头往上稍微移一点,果然血液流动速度是不一样的,远离动静脉内瘘的地方,风声就小一些,(动脉的血流速比静脉血流速度快很多,所以把动静脉直接接到一起的时候,血流速度会在血管结合处发生突变,所以才会有声音)。
“是不是像火车一样的声音?”她一直觉得像火车的声音,旁边11床大姐反驳道,“嗯嗯嗯……不像火车的声音,像大海的声音!”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争执着,我又移动了一下听诊头的位置,再听了一会儿,“还可以,长得不错。”我夸道,12床大姐得意洋洋地说,“那肯定的,我的瘘有火车的声音,肯定是长得最好的。”我也不参与她们的没有科学依据的争执,“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
回去复命的路上,突然一个病人拉住我,指着自己的下面,神色慌张地对我说:“下面的纱布掉了,怎么办?”
我也慌了,一般情况下纱布遮盖的范围内都是要保持无菌的地方,纱布整个掉了意思就是说无菌区完全暴露在污染的环境里,天呐,“我看看是什么纱布?”我说,病人自己也很急,慌忙松开病号服的裤腰带,病人腹股沟缝合的地方的纱布掉了,新鲜的伤口暴露在外,有些血渍,“赶紧跟我到治疗室里,我帮你去喊老师过来处理,”病人立马跟在我身后,一瘸一拐的走着,“你是几床啊?你床位医生是谁?”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床位医生是谁,我连谁给我做的手术我都不知道。”这是病人们经常说的话,大部分病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床位医生、床位护士是谁,其实你留心一下,你的床位医生和护士叫什么名字会贴在你病房的门口,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她们,而不至于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连找谁处理都不知道。
“那你是几床?”我问。
“42床。”他说。
“行,你去治疗室等着,我去帮你喊一下后组老师。”说着我指着治疗室的方向,自己赶紧跑进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时时刻刻都像是菜市场,乱得不像样,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有医生,也有护士,还有家属,你找我,我找他,他找她,“后组老师在吗?”我问一个神情疲惫地实习医生道,她满脸油光,烦躁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已经下班了。”
下班仍旧在科室里面加班的情况早就是医务人员的常态,不足为奇,“那你帮我问一下可以吗?”她的疲惫肉眼可见,有气无力地喊道,“后组老师在吗?”
没有人回应,我又说,“42床的纱布掉了,缝合口露出来了,在出血。”一听说病人的缝合口在出血,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医生像诈尸一样从堆叠成山的病历夹里站起来,慌张地重复,问道:“在出血?”“病人人呢?”
术后出血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事情可大可小,“病人在治疗室,”我回答道,“妈的,艾西……”她挠挠头,焦急地快步奔了出去。
办公室里面实在是太乱太杂,里里外外都是人,有的病人围着医生问用药,有的病人家属在问检查结果,有的医生在和家属解释手术路径,还有来来回回穿梭其中的护士老师,“陶老师人呢?”一时间,我找不到他。
只能盲喊:“陶老师,12床内瘘有风吹声,是成熟的。”
隔了半分钟,在一个小角落里面传出来陶老师旷远的声音:“好的……知道了……”
我刚转身准备离开,碰上刚才奔出去的后组医生,她见我要离开,我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狠狠地捶了我的肩膀一下,说道:“同学!下次说病情的时候,不要夸大!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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