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和她对视,窥探见她眸子里深不见底的无望,这种无力感让我脊背发寒,好像看着她坠入深渊,我却站在岸边,只能袖手旁观,因为无能为力。
“因为是女孩子,家里没给读书,”她的嘴皮已经干枯得翘起来了,“真羡慕你们这样有文化的女孩子。”
我沉默了,这就是个恶性的死循环,因为是女孩子不给念书,早早成婚生孩子……
她松开拉着我的手,也跟着我一起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良久,我悄悄的往她身旁站一站,小声的问:“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他吗?”
小姑娘艰难的开口,语气微颤,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因为我从小就跟着他,我又没有什么文化,我离开了他之后,我父母又不要我,没有文化,没有办法生存,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他们家。”
我总是大张旗鼓的鼓励受到伤害、经历痛苦的人,勇敢的走出深渊和厄运,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我非常理想化的鸡汤罢了,当磨难变成日常,痛苦和深渊就长进身体里面,斯也撕不开了。
想要摆脱梦魇,哪有那么容易?
但即便是争个血肉模糊,我也要把恶魔撕碎。
在医院里面,最无力的事情不是治不好的病,而是看不惯的险恶人心。
我实在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便跟她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的嘴皮都开裂了。”
她可能也感受到了我的无能为力,我也帮不了她些什么,她也能理解我的不帮忙、不作为,她涩涩地笑笑说:“谢谢……”
等我回来倒好水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婆婆”又坐在她的床边,数落着这个姑娘各种生不出男孩的丑恶罪行。
我当时心里面就有一些烦躁,便怼回去说:“这位病人家属你的声音不要太大,你影响到别人的病人休息了。”
“你如果声音再这么大的话,我就要把你请出病房了。”
那个老太婆撇我一眼,但是又敢怒不敢言说,“哎呀,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呗。”
但是却又小声嘀咕道,“哎,还不让人说了,真的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把从值班室拿出来,倒满了水的一次性纸杯放在小姑娘的床头柜上,小姑娘什么也没有,没有什么营养品,什么也没有。
“婆婆”还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着一些难听的话,我当时心里就火了,“她这个流产,也是需要一些饮食上的补充,你们什么也没有,营养跟不上,对身体不好的。”
死老太婆非常嫌弃的说:“她还吃什么吃,吃也生不出男孩!”
我一听这话,立马怒了,正色地严肃说道:“你要是再这么说话的话,我真的要把你请到病房外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确实有些大,口气也是带有不快。
老太婆这才收敛一些。
小姑娘做手术整个过程,她没有买任何什么营养品来,我就把这个事情跟老师们说了一下,老师们纷纷从自己的值班室柜子里面,找出了自己的从家带的一些羊奶粉和奶粉、燕麦什么之类的东西。
值班室里面还有病人送的一些土特产,老师让我也拿一些去给她。
我抱着这些从老师们那里搜刮来的一份心意,把它们都堆在了小姑娘的床头柜上,跟她说:“我们也是实在是帮不了你些什么,只能说给你一些这些东西,给你补一补。”
同病房的病友们对她也是相当的照顾,自己买了一些吃的、喝的、用的也都会分给她一些。
我这么说着,小姑娘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说:“我觉得,你们可能是我这辈子,遇见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我这么好的人。”
她“婆婆”只要一进病房说一些难听的话,病房里的病友们都会让她闭嘴。
不仅让她闭嘴,而且大家都轮番着给她的“婆婆”进行思想教化,教育她什么是男女平等。
所以这么一个老太婆,从一开始的喋喋不休,到后来的哑口无言,我想她即便是以后改不掉她思想和行为,她在所做上也会有一些忌惮,毕竟有那么多人站出来告诉她:她是不对的。
“但是我们也只能帮你一时。”我无奈的说。
“足够了。”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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