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刚被救出水面,又被一只大手压迫回去的绝望,又像是经历了无数磨难才睁开双眼的盲人,才看到世界的那个瞬间又被夺走光芒的彻骨冰凉。”消防员在救出坐在火场里的神谷瞬后,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顿时心底就冒出了这句话。
神谷瞬一直在火场外面坐了很久,期间也有救护车赶来,医生护士为他包扎伤口,心理医生用轻柔的语气安慰着他。但是在看到被白布盖住的三具尸体时,无论是什么样的语言都没办法抑制住他内心的那种痛苦。
就像是整颗心被扔进了炙热的地狱深渊,被无尽的烈火舔舐,然后又被放入了刺骨的寒潭,冰火交织的力量让那颗心彻底破碎。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他如果今天没有留在学校打橄榄球的话,那么说不定就能将他的家人从这场火里救出来。
如果他没有放弃前世的力量,在这一世依旧以那样的高标准和高要求对待自己的话,说不定自己能够更快地注意到这件事,说不定自己的养父母和妹妹都不会死。
火焰腾起的影子在神谷瞬的脸上晃动着,光暗的闪动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明灭不定。但是无论是光亮处还是影子覆盖的地方,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那抹灰败之色。
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一条小巷里,一道黑影正关注着那栋还在燃烧着的房子,以及在火场旁边静坐的神谷瞬,眼神里充斥着杀机。“喂,是我,计划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那家人的养子还没有死,现在不好动手。”黑影对着手里的电话说道。“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养子也死了,可能会有人注意到。”
“处理掉他,但是要确保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他说话的时候那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让黑影心里升起一丝不满,但是他却不敢说什么,因为对方是组织的大佬,而自己只是一个小杂鱼罢了。
“呼,就留你多活一段时间……不过对你来说,这段时间应该也是折磨吧?”黑影转身往那条小巷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反着穿,又扔掉了脸上戴着的眼镜和那双塑胶手套。他的任务是抹掉这个家里的四个人,并且要制造出意外的假象。
“意外?”待到火焰被扑灭,火警进入仔细调查过之后,神谷瞬从警察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然后瞬间被他强行调整到之前那种灰败的样子。他看向周遭的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充满着警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任由警察带他回到警局。
虽然他不想回忆之前在火场里看到的自己那可爱的妹妹的模样,但是他看得很清楚,那白皙的脖颈上,有着一个很明显的手掌印。那个手掌印绝对不是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的,所以这起火灾定然是有人故意所为,为的就是抹除他行动时留下的痕迹。
他的拳头死死地攥在了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鲜血都因为指甲刺破了皮肉而渗出。1800文学1800x
此时的他被带到了警察的办公室,一位女警官正用爱怜的表情和轻柔的语气询问他一些信息。比如在这之后有没有什么住处,父母有没有什么值得信赖的朋友或者亲戚。不过神谷瞬面对这些问题都只是摇了摇头。
一对亚裔能够在美国站稳脚跟已经实属不易,他们能在社区里不受到种族歧视都已经是个极其罕见的事情了,还想要有那种特别靠谱的朋友和亲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神谷瞬自问自己这一家人都不是人见人爱的富兰克林,不可能那么受欢迎。
“警官,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神谷瞬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完全不像是一个稚嫩的十岁男孩所应该拥有的声线。这种声音让女警官的眼神都黯淡了一下,她对着神谷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同意了他的请求,然后带他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神谷瞬拘起一把水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拍,也不顾及水会浸湿脸上的纱布和创口贴,他只想让冷水暂时压制一下自己内心的那把火。在看到了那个手印的瞬间,复仇的火焰就在他的心中燃烧起来,并且逐渐吞噬了他的所有理智。
如果不是前世那些严酷到极点的训练,让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的话,他可能会放任内心的怒火和杀意在警局就大开杀戒。因为他实在是不信任眼前的任何一个警察,因为他们给出了那个“意外”的说法。
在洗了把脸之后,神谷瞬在女警察的带领下返回了办公室,继续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问询。他在此期间不着痕迹地提出了想要看看亲人的遗体,但是却被女警察拒绝,因为她觉得这可能会对神谷瞬造成二次伤害。
结束了问询之后,女警察带着他回到了宿舍里。虽然她自己有着公寓在外面,但是警察的宿舍还是一直为警察们保留着,除非他们离职才会安排给下一个人。
在宿舍里,女警察又帮神谷瞬再次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让他到床上休息一下,自己则是离开了宿舍,继续回到办公室处理事情。
神谷瞬等到女警察关门的那一刹那,从床上弹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刺到了窗口。他刚想翻越窗户,利用外面的安全梯跑掉,但是在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之后,瞬间就缩回了头。他在屋内扫视一圈,然后迅速地冲到了书桌旁,抄起桌上遗留下来的唐人街的外卖筷子,反手握住。
他刚刚那一眼看出去的时候,有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盯着这个窗户。
神谷瞬那身经百战所遗留下来的直觉,在那一刻对着他疯狂报警。他敢肯定,那个黑影和今天晚上的火灾绝对脱不了关系,因为在看到那个黑影的那一瞬,他就有点压制不住自己的那种攻击欲望。
就好像猫看到老鼠之后,那种本能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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