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沿着泊位缆桩向上飘行。远方宝藏号巨大的船头高高在上,仿佛遥不可及。不过对偷偷溜上船的人来说,磁场吸附式飞船这种庞然大物也有个好处:他们的动作不会弄得船身摇晃起来。船上肯定会有一组操作人员,但像现在这样的剧变时期,他们会作好应对武装人员登门拜访的准备吗?这类风险他们全都反复思量过,可无论怎么考虑,风险仍旧在那儿,不会有分毫降低。但只要夺取这艘飞船,他们就掌握了最好的现存装备,手里有真正的武器,还有幸存的青河战斗员与他们并肩战斗。他们完全可能一举结束这场噩梦。
从粗糙的钻石表面反射过来一缕阳光!一时间,吉米呆立在那儿,动弹不得,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番奇观。虽然已经飘升到很高的位置,但他们和开关星的直射阳光之间仍旧隔着一堵高纯度钻石山壁,高达三百米。山壁并没有将阳光完全挡住。阳光在上百万个截面上跳跃、减弱、分光、散射,最终,有些光线越过山壁透了过来。越来越亮,每一秒都更加明亮。吉米甚至可以看透石壁,看到山体内部延伸数百米的截面、裂隙。亮度仍在持续增强。
还说什么借黑暗掩护潜入飞船。吉米蓦地收摄心神,向上方猛冲。从下面看时,外缘的舱门毫不起眼,就像吸附式飞船喉头的一道褶皱。但随着他的飘升,舱门越变越大,正对着他的头顶。吉米挥挥手,示意杜和帕蒂尔分赴舱门两侧。不用说,易莫金人更改了舱门的程序,幸好没像营帐里那样更换机械结构。祖芙用望远镜窥探到了密码,他们的手套也是系统认可的匹配密钥。会碰上多少警卫?我们能对付他们,肯定能。他伸出手,轻按舱门的控制面板。正在这时有人向他发送ping信号。
“吉米,吉米!能听到我的话吗?”声音很小,就在他耳畔轻响。标识表明,这是经过译解的短促式激光密码信号,来自易莫金人营地的屋顶。可这个声音分明是范特林尼的。
吉米如堕冰窟。最坏的可能性:敌人在跟他玩猫逗老鼠的游戏最好的可能性:范猜出了他们的目标是远方宝藏号,现在要来捅出一个谁都无法想像的大娄子。别理那个白痴。只要活下来,非把他的屎揍出来不可。吉米瞥了一眼哈默菲斯特上方的天空。那上面形成了一团淡紫色的雾气,在开关星的阳光中缓缓翻滚着。在太空中,激光链接很难跟踪。但这里已经算不上平常的太空了,更像一颗彗星的接近地域。只要易莫金人弄明白应该朝哪儿看,他们简直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这条链接。
吉米的回复是一个压缩信号,长度只有一毫秒,沿着那道信号射线的路径飞回去。“快关掉,老混蛋,马上关掉!”
“就关。不过先说一件事:他们知道这个计划,把你们的密码掌握得一清二楚。”声音的确是特林尼,但跟平时不太一样。还有,密码的事根本没告诉过他,“这是个圈套,吉米。趁他们还没把什么都弄明白,赶紧撤回来。无论他们在远方宝藏上搞什么鬼,进去之后只会使局势更加不利于我们。”
上帝呀。吉米一时全身冰凉,僵立在那儿。自从那次偷袭之后,失败和死亡便是他每晚挥之不去的魔魔。为了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上千次冒了生命危险。他早就知道,行动有可能被发现,但却从来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不知那个老蠢货发现了什么,也许很重要,也许一文不值。但现在后撤比惨败也强不到哪儿去。不管怎么说,已经太迟了。
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吉米勉强张开嘴,发出声音。“我说过了,关闭链接!”他转头面对远方宝藏号的船身,在舱门输人易莫金人的密码。一秒钟过去闭锁的舱门开启了。杜和帕蒂尔向上飘进阴暗的气密舱。迪姆只滞后了一秒钟,将一个小装置贴在舱1边的船身上,随即跟了上去。
观潮滩和观潮亭并不在同一个地方。硅屿本岛向大海伸出腕足般的长弧形礁岛,半围合成一片几平方公里的圆形水域,亭子便被握在腕足的末端,而那片月牙状的海滩便是观潮滩。海水由外海进入围合水域时会遇上突然升高的海床,形成一道以礁岛延长线为界的初潮,如同一线银色的蛾眉月,而后到观潮滩时形成第二道弧向相反的潮水,在当地被称为“二潮映月”,尽管景色宜人,却观者寥寥。
船身微微一震,便过了第一道潮,云层飘移,银色月光不均匀地洒在海面,云影与舢板竞速前行,乘客有错觉恍如静止,直到白色沙滩越来越清晰。
艄公停下了船,说:“就到这儿。”
“就到这儿?”开宗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水声,小米已经站在齐腰的海水里。陈开宗手忙脚乱地脱着鞋袜,却被小米纵身一捞,揪着手臂拽进水里,激起破碎的浪花。
“你!”开宗钻出水面时已是全身湿透,恼怒地瞪着小米。
“你们俩小心点吧,上了岸,顺着大路走,就能回到村里了。”艄公摇摇头提醒着,边发动马达沿原路返回。
哗。趁小米不注意,陈开宗以手当桨,将水向她劈头盖脸地泼去。
“现在扯平了。”他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月光下,小米的头发像缀满了银色珍珠,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滑落,在脸颊上划出闪亮的水痕。黑色恤皱皱地裹紧她的身体,反射出鱼鳞般的光泽。微风拂动阴影,她那潮湿的眸子忽然亮堂起来,晶莹的睫毛下藏着两片银色的海。水面的光环在她周围,如同月晕,陈开宗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这尊月光女神在海中划破水面,向自己走来。
女神盯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扭头朝岸边涉去。
范特林尼切断了链接。他一个翻身,沿着方才那条裂隙迅速爬了回去。看来我们全都上当了。托马斯劳真是太狡猾了,而且他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奇异的优势。特林尼见识过上百次行动,有些规模不及这次,还有一些持续了数百年之久。但他见过的各种诡异事物中,没有一种比得上易莫金人对抵抗分子密码的记录:那种近于疯狂的精确性,那份登峰造极的专注精神,事无巨细,无所不包,连最不起眼的细枝末节都一一记录在案。劳或是有一套威力无比的软件,或是手下有一帮狂热执着的偏执狂。在他深谋远虑的头脑里,范特林尼已经开始琢磨这到底是什么、自己今后能不能利用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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