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发誓,这老头从未用如此温和的口吻对他说过话——在他与周氏成婚之后。
『……虍儿在就好了。』
他暗暗嘀咕道。
别看这老头看他不顺眼,但对女儿、对外孙尤其宝贝,一个外孙就抵不住了,那么,两个外孙呢?
不得不说,经外孙敲了一阵背,周老爷子整个人都气顺了,说话也不再向之前那么冲——当然,说话的对象必须刨除鲁阳乡侯。
他心平气和地问周氏道:“我儿此次为何不将虍儿一起带来?”
周氏闻言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生闷气的丈夫,似小女人般撅了噘嘴,皱着眉头说道:“虍儿前一阵子不慎从树上摔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周老爷子的双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睁大,脸上亦满是骇色。
而此时,就见周氏慢悠悠地又说道:“……好在没有摔伤。”
“那就好,那就好……”
周老爷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女儿又说道:“可是,虍儿从树上摔下来后就失了记忆,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再一次地,周老爷子的双目逐渐睁大,满脸惊骇。
此时便又听周氏继续说道:“不过,虽然失了记忆,但虍儿却一点都不认生,而且却比以往更聪慧了,夫君觉得,这是赵家祖宗庇护,暗助二子开智……算是因祸得福吧。”
“……”
周老爷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在旁,张氏忍着笑责怪女儿道:“好了好了,不要捉弄你爹了,看把老头子吓的。”
与宝贝女儿的周家家主不同,张氏从一开始都知道自家女儿的秉性,因此相比女儿,她更喜欢鲁阳乡侯这个女婿,至少这个女婿实诚,并且能包容自己女儿。
接下来的几日,鲁阳乡侯夫妇与长子赵寅便在郾城周家的祖宅住了下来。
在此期间,鲁阳乡侯也难免饱受老岳丈的白眼与差别待遇。
比如一家人用饭的时候,周氏与儿子赵寅得到的饭菜,始终是最丰盛的,比如肉,满满一碗,鱼,硕大一条,可轮到鲁阳乡侯碗里,肉就只有半碗,鱼也就只有干巴巴的一小条。
看着送上酒菜的仆从那满脸的尴尬与歉意,鲁阳乡侯只能故作大度,点点头表示不在意。
不用问,问就是他那位老岳丈有意嘱咐的。
晚上入睡时,待儿子赵寅睡熟之后,鲁阳乡侯忍不住对妻子抱怨道:“你爹,你不待见我。”
听到这话,周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君不是早知道了么?……我爹以前最疼我了,你看我大哥二哥,曾经被少被我爹骂,骂地他俩如今长大了都不敢回家,可是我爹却从未骂过我……对了,夫君,倘若今年大哥、二哥不归家的话,咱们把二老带到鲁阳去过年怎么样?”
“……”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鲁阳乡侯骇然地看向妻子。
他心说,这位老爷子我躲都来不及,你还要带咱家去?
似乎是猜到了丈夫的心思,周氏推了推丈夫,有些不满地说道:“夫君,我爹对你不好,妾身不是也帮你出气了么?但他老人家就是这个性格……这次夫君登门求助,他老人家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确实,周家家主当时确实是二话不说,只是一如既往地不屑哼哼两声。
“夫君……”
“这……好吧。”
在妻子的恳求下,鲁阳乡侯最终还是心软了。
可是,如何确保那位老丈人不会给他难堪呢?
数日后,当鲁阳乡侯回到乡侯府后,他立刻将此时已回到家中的二子赵虞唤到了书房。
他沉着脸将这些日子在郾城的经历简单地告诉赵虞,直听得赵虞想笑又不敢笑。
“也就是说,过几日,孩儿那位外祖便会携外婆到咱家暂住,一起过年?”他问父亲道。
“唔。”
鲁阳乡侯点点头,嘱咐道:“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兄弟二人了,你到时候机智点。”
“啊?”
赵虞闻言一愣,皱着眉头说道:“爹,孩儿还有正事呢。”
然而,鲁阳乡侯就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说道:“你外祖年轻时走南闯北,你可以向他请教请教……就这么说定了!”
“……”
看着父亲仿佛急欲摆脱什么大麻烦的模样,赵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那所谓隔辈的亲情也有些好奇,毕竟那都是他前世从未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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