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当赵虞在巡视时经过丁鲁那一屯人时,他看到丁鲁赤着上身、满身泥灰地站在渠坑里,一边奋力掘土一边催促同渠坑那帮曾经的赖子:“卖力些!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前一阵子还没歇够么?”
那群赖子们暗自回骂,但又畏惧被丁鲁拳头修理,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努力作业。
不过对于屯里那群老弱病残、尤其是孤儿寡母,看得出来丁鲁还有些良知,赵虞亲眼见到,有个小孩背着土筐摔倒在正在土堆旁歇息的丁鲁时,这家伙犹豫了一下,最后骂骂咧咧地上前夺过了土筐,替那个小孩去倒了土。
当是赵虞就对身上的张季说道:“就像我所说的,这人心肠其实不坏。”
张季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似乎仍在考虑。
然而,其实这会儿丁鲁心中也有火气,这不,在一日下午,只见他不顾其两个兄弟的阻拦,提着一只空筐满身泥灰地快步走到赵虞面前,一脸愤怒地将那只空筐摔在地上,口中怒道:“老子不干了!”
阻止了当即就要开骂的张季、曹安二人,赵虞故意问道:“怎么了?”
其实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其余两个屯,即田和与于培管理的两个屯,那都是满编的屯,每屯五十户,按一户至少两三名青壮来算,一屯最起码上百名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像掘土、背土这种苦力活,劳力完全足够。
但丁鲁那屯的年轻劳力,就是那帮曾经偷懒耍滑的赖子,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人,光是在渠坑里挖土都嫌人手不足,哪有余力去背土——像背土、倒土这种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屯里那些老弱病残、孤儿寡母身上。
这些人力气不足,作业效率差,时而赶不上那群赖子的进度,这让那群赖子们有了名正言顺偷懒的机会。
赵虞不是没看到丁鲁要求那群赖子去帮忙,但那群赖子给出的拒绝理由倒也合理:既然是分工合作,咱们做完了自己的活,凭什么要去帮助那群拖了进度的家伙?
纵然丁鲁是屯副,也不好强迫这群赖子去帮助同屯的弱小,但他看着那群孤儿寡母慢吞吞地作业又难受——虽然他也知道其实她们已经很努力了,于是好几次,丁鲁牺牲了自己的歇息时间,去帮助那些劳累的妇孺,虽然此举让他逐渐得到了同屯人的尊重,但也增长了他心中的怒气。
这不,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在听到赵虞的话后,丁鲁怒声说道:“其他两个屯,最起码都有百余名力气足的男儿,我这里就只有一群赖子还可以用一用,其余不是病秧子就是孤儿寡母,让她们去倒筐土都能给我摔地上……老子一个人,照顾不了所有人,老子干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赵虞笑着说道:“的确,你们人手不足,挖渠的进度确实不如其他两屯,但工点也并未因此就克扣你们的口粮啊……”
“我不管。”丁鲁眼珠一转,依旧愤声说道:“除非二公子给我弄点人手来,否则,这个破屯副我不干了!谁爱当谁当去!”
当即,在赵虞身旁的曹安便骂道:“你怎么跟二公子说话呢?!”
摆摆手示意曹安莫要插嘴,赵虞微笑着宽慰道:“丁鲁,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让我从其他两个屯给你弄点人手?但那不成,其他两个屯已经差不多磨合了,我又怎么能随意抽调当中的青壮呢?你也别急,目前仍然有难民涌入我鲁阳县,聚集于县城一带,后续刘公自然会将这些人安排到各个工点,这些人,到时候我就编到你的屯中……”
听到这话,丁鲁冷笑道:“我知道,又是一帮老弱妇孺对吧?行,我不干了,叫郑罗来管吧,那家伙这几日不是盯着嘛,干脆就叫他管,我不干了。”
“大哥……”丁鲁的小弟在旁小声劝说,却被丁鲁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真不干了?”赵虞笑着问丁鲁道。
“不干了!”丁鲁环抱着双臂哼声道。
“那也行,我也不勉强你。”赵虞点点头,旋即惋惜地说道:“不过真可惜啊,我见大家伙这几日卖力,嘱咐郑乡在粥里弄点肉末,又叫他们煮了点肉,虽然数量,不过有职位的人应该能分上几块,屯副的话,大概能独得一小碗吧,可能还会有点酒什么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丁鲁立刻就拾起了地上的竹筐,舔着脸满脸堆笑地说道:“二公子,我忽然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几日……”
听到这话,别说赵虞身边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丁鲁身后两名小弟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勉强?”赵虞斜睨丁鲁故意问道。
然而丁鲁这厮却毫不在乎众人脸上的笑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看您说的,二公子看得起我,才让我当这个屯副,我丁鲁自然要尽力而为……”
看着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赵虞本有心再逗他两句,却见远处有一名乡侯府卫匆匆走来,低声对赵虞说道:“二公子,刘公来了。”
赵虞转头一瞧,果然在远处的高坡上,看到刘緈立于一辆马车旁。
见此,他立刻打发了丁鲁,朝着刘緈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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