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在数万叛乱军的围攻下坚守两个月的召陵县,最终因为得不到颍川郡里与其他县的支援而被攻破,成千上万的绿林贼趁机抢先杀入城内,屠戮抢掠、强拉壮丁。
像以往一样,两股势力默契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绿林贼充当最丑恶的屠夫与强盗,而长沙军士卒则作为尚有良知反对方,在共同占领召陵县的期间,双方被授意发生在容忍范围内的摩擦,当然基本上都是绿林贼被长沙军士卒喝止,甚至于挨上几拳。
在这一路上,关朔就是靠这招来转嫁当地百姓对他们的仇恨,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绿林贼其实是长沙军的附庸,但这招骗骗愚昧的平民还是非常有效,等到绿林贼抢够了超过他们搬运能力的财富,看似狼狈地被长沙军卒赶出城外,召陵县对长沙军卒的憎恨,也在不知不觉间降低了许多。
至于那些从始至终抱着顽固恨意的当地人,长沙军卒会秘密处决他们,然后将罪名嫁祸给绿林贼。
这也正是关朔默许绿林贼存在的原因之一。
而关朔本人,则在召陵县沦陷的当日便返回了定陵县,召见前几日因战败而退回定陵的部将黄康。
事实上,早在八月十七日、十八日,在黄康率领残军撤回定陵县时,他就向当时身在召陵县督战的渠帅关朔提出了求见的恳求,但关朔并没有理会。
不为别的,只因当时关朔的注意力都放在攻陷召陵这件事上,没有余力处理别的事,哪怕他一听说黄康退回定陵县,就猜到这位部将在叶县、昆阳一带吃了败仗。
也正是这个原因,黄康战战兢兢地在定陵县歇了几日,虽然心绪逐渐冷静下来,但心中的忐忑却愈发剧烈,他也不知渠帅会如何处置他。
当日晚上,大概戌时前后,刚刚策马回到定陵县的关朔,便立刻派人将黄康召到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渠帅风尘仆仆的模样,黄康小心翼翼地问道:“渠帅,召陵”
关朔的声音很平静:“我军已攻陷召陵,是故我才有余力处理你的事”
听到这话,黄康又是高兴又是难受,心情十分复杂。
他低下头,抱拳默然说道:“末将无言以对,请渠帅降罪。”
“”
关朔打量了几眼黄康,淡淡说道:“你先说说战败的经过,我会根据情况做出处置。莫要谎报。”
“末将不敢。”黄康低了低头,旋即一五一十地将他率军前往叶县、昆阳一带的经过都告诉了关朔。
事实上这场仗前期的战况,黄康早已通过战报的方式转呈于关朔,但关朔还是想听黄康当面陈述一遍,毕竟战报书面表达,终归不如当面讲述来得直接。
而通过黄康的讲述,关朔当即意识到这场仗可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前期阶段,即黄康进攻昆阳的那一日,而后期,自然是指黄康败退回沙河南岸之后发生的事,两者的关键转折,就在于黄康没能一鼓作气攻陷昆阳县,失去了先机。
“末将当时过于轻敌,以为小小一个昆阳县,一战就能攻克,却没想到”
在偷偷看了一眼关朔的神色后,黄康低声讲述着。
“”
关朔瞥了一眼黄康,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桌案,闭目沉思着。
黄康是他信赖的爱将之一,除非情节严重,关朔并非想过给予惩戒,哪怕这位爱将此番损失了近万名士卒,毕竟老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说如何优秀的将领,单说一个认识字、懂得写战报的将领,就是非常宝贵了。
你看黑虎贼的大小头目们,有几个认得字的?
在这一点上,关朔与赵虞的想法是很接近的,那就是天底下没有不犯错的将领,倘若这次近万士卒的损失能让黄康吸取教训,关朔依旧会认为这是一件值得的事情虽然他十分惋惜因此而失去了近一万套军备。
而这,也正是关朔这两日迟迟没有处置黄康,纯粹让后者在定陵县冷静冷静的原因。
就目前来看,至少黄康还知道自己败在什么地方,对此关朔还是颇为欣慰的。
他沉声说道:“不错,你确实太轻敌了。倘若你于午前对昆阳发起攻势,且莫要想着利用绿林军消耗昆阳守卒的兵力,率总共一万六七千兵力,分三面猛攻昆阳县,不出一个时辰,昆阳必定沦陷。可你却太过自负,距离天黑仅剩一个半时辰才发起进攻,还让绿林军派那些仆卒打头阵你这是想教会昆阳人如何杀敌么?”
“末将的本意是让那些绿林”
黄康想解释一句,但一看关朔的神色,便立刻识趣地停止了话头,低头认错。
关朔并没有因为黄康的顶嘴而动怒,他只是对黄康幼稚的想法感到失望:“指望那些绿林军拼命?连你自己都说过,那只是一群自私自利、两面三刀的强盗,你指望他们为你牺牲?”
“”黄康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此,关朔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来,将话题转到了他感兴趣的地方:“说一说昆阳县的情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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