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却不再这么想了。
这群山贼修的山路,看似愚蠢,实则却是给前来围剿的官兵所设的陷阱,这些平均一丈宽,最宽处不过两辆马车并行的山路,无形之中将他们南阳军卒的战线拉长了,以至于当山贼突然现身于一处,对一个地段的南阳军士卒展开攻击时,其他段山路上的南阳军卒几乎没有办法援手。
就像徐臧所陈述的,一伙区区几十来人的山贼,就敢借助地形落差伏击他们,可恼的是,这群山贼居然还得逞了,对他南阳军士卒造成了超过其人数的伤亡,反观那伙山贼,却仅仅死伤个数而已。
就如徐臧所言,这山路有诡,诡异到他五百名南阳军卒几乎不能发挥应有的实力,被区区几十名山贼肆意攻击。
不行,这样下去,我方纵使伤亡惨重,也无法对这群山贼造成什么实际的伤亡。
想到这里,侯武果断下令撤兵。
在他的命令下,南阳军卒带上同泽的尸体,徐徐沿着来路后撤。
看到这一幕,王庆拍着大腿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弟兄们,官军要逃,咱们再杀他一阵!”
一声令下,王庆又率领着那几十名山贼追了上去。
他也不追地过紧,因为那之字形的山路,决定南阳军沿着山路撤退时,势必会经过下方的那条路,因此王庆只要等在上方那条路即可。
“杀!”
在他的指挥下,占据高处地形的黑虎贼们再次往下发射弩矢,投掷泥块、石块,砸地底下的南阳军卒苦不堪言,只能用手挡在头部等要害位置,白白挨打。
这还不算,趁着南阳军撤离,陈陌、褚燕等人亦出现在断崖等具有地形优势的高处,朝着底下的军卒射箭,射得那些南阳军卒抱头鼠窜,有些人在慌乱之际,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丢掉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山中响彻黑虎贼们嚣张的笑声,气地回头观瞧的曲侯侯武面色铁青。
撤回山下后,侯武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有一名传令兵迅速而来,抱拳禀告道:“曲侯,偏将命你即刻去见他!”
侯武当然明白自己肯定是要挨训了,不由得面色一黯。
在他也没办法,在吩咐自己麾下的伯长们各自清点战损后,他立刻前往去见偏将纪荣。
果不其然,当纪荣见到侯武时,面色着实有些不好看,皱着眉头骂道:“侯武,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对侯武颇有意见,毕竟在他看来,侯武先是带着兵在山中绕来绕去,随后又不顾军令擅自撤兵,不过看在侯武是他手下骁勇的份上,纪荣才没有立刻做出惩罚,而是想先听听侯武的解释。
侯武显然也猜到这位纪偏将心情不佳,不敢怠慢,立刻就做出了擅自撤兵的解释:“偏将,这山中的道路有诡,虽看似平整,但狭长而蜿蜒,这无形中拉长了我方的战线,使我军不能首尾兼顾,再者,那山路多有岔路,一旦走错,便会遇到峭壁、断崖等死路,只能原路返回另外,贼子每每立于高处,用弓弩、投石攻击我方的军卒,末将麾下大多是长矛卒,鲜有弓弩手,几乎不能做出反击,只能白白挨打”
纪荣原本心中不快,但在听到侯武的解释后,那份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不再追究侯武擅自撤兵的罪过。
只见他目视着远处山中,皱着眉头说道:“据你所言,这山中道路,怕是贼子故意为之”
侯武点点头说道:“必然是贼子故意为之。着实是卑鄙无耻的伎俩!”
“”
纪荣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旋即问道:“若我派弓弩手助你,叫你再次攻山,你可有胜算?”
“难。”
侯武摇摇头说道:“山中狭道甚多,密集如蛇鼠窝道,我军初到此地,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那里是生路,哪里是死路,且无论走对走错,都要被贼子占据高处白白攻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末将军中有一名叫做徐臧的伯长提出建议,倘若我军能打造一批攻城用的长梯,便可以无视那些山路,不管其如何蜿蜒,我等只需借助长梯攀登向上即可。”
“长梯么?”
纪荣摸着下巴的短须思忖着。
或许在他处理兄弟会那件事上过于莽撞,但倘若涉及战事,那纪荣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实战经验的将领,不至于明知山中有陷阱还要一头撞进去。
他今日之所以看似仓促地攻山,其实也是为了试试这伙黑虎贼的实力万一黑虎贼只是一群一触即溃的山贼,那他就没必要按部就班地扎营了。
然而初战的试探,却让他极不满意。
此时,有纪荣派去统计战损的士卒来到了二人身旁,抱拳对纪荣说道:“偏将,据初步统计,此次侯武一曲有九十三人阵亡,另有二百余人负伤”
在旁听到这个战损数字,侯武不禁缩了缩脑袋,偷偷看了一眼纪荣的神色。
要知道他麾下总共五百名士卒,没想到却有超过一半的伤亡。
他咽了咽唾沫,惶恐地说道:“偏将,我”
相比较侯武的惶恐,纪荣的神色恨平静,他抬手打断了侯武的解释,皱着眉头说道:“不用解释了。传我命令,撤兵!”
一声令下,军中顿时响起了鸣金之声。
旋即,大队人马徐徐后撤。
而此时,赵虞、牛横、静女等人仍站在山顶观望战况。
见山下的南阳军徐徐撤离,牛横咧着嘴笑道:“这群没胆的小崽子,这就撤了?”
从旁,赵虞看着山下,眼眸中闪过几许惊讶之色。
要知道,这次纪荣仅出动了两支五百人的曲,甚至于,另外一个曲只是在山下掠阵,真正与他黑虎寨交兵的,仅仅只有一个曲而已,即五百人。
而据赵虞的估测,即便是那五百人,伤亡人数亦不算严重,总而言之那纪荣完全有能力继续对他山寨发起猛攻。
可那纪荣却没有那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今日对方纯粹就是掂量掂量他黑虎贼的实力,再加上意识到了蛛网狭道的威力,不想麾下士卒做白白牺牲,是故果断撤兵。
想到这里,赵虞微了微摇头,带着几许惋惜说道:“暴露了我主寨最大的仰仗,却只逮到一撮小鱼苗,实在是”
说着,他再次看了一眼山下,感慨道:“这纪荣,看他在昆阳的行事,还以为是个莽撞的家伙,没想到带起兵来,倒也知晓进退”
俗话说,能做到知进退,那就是个合格的将领了。
此时,陈陌率先带着人沿着山路走向这边,见赵虞几人站在寨前那片空地上眺望山下,他走了过来,对赵虞说道:“没能把那些军卒引诱进来”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为何这场仗最初只有王庆带着聊聊几十名山贼出面迎击,却不见陈陌与褚燕二人,直到侯武所率的五百名南阳军撤退时,陈陌与褚燕这才追杀了一阵。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虞想干一票大的,一口气吃掉那五百名南阳军卒。
莫觉得那不现实,在那些南阳军卒不清楚蛛网狭道厉害的情况下,一口气吞掉那五百名南阳军卒,其实也并非不可能。
是故,他有意坐等侯武那五百名南阳军卒深入山中,仿佛落入蛛网的飞虫,待时机合适时,再由陈陌、王庆、褚燕三人从各个方向围攻这五百名南阳军卒。
因为山道狭隘的关系,那五百名南阳军卒难以发挥应有的实力,首尾难顾、腹背受敌,纵使正常战斗能力与武器装备胜过他黑虎贼,也未必没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性。
然而遗憾的是,虽然赵虞想得很好,但那些南阳军卒却不配合。
曲侯侯武以及他麾下伯长徐臧等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蛛网狭道的诡异,没等进入黑虎贼的埋伏点就后撤了,这导致陈陌、褚燕二人只能离开伏击点,提前夹击那五百名南阳军卒,错失了全歼对方五百名先锋部队的机会。
不过这种事嘛,遗憾归遗憾,却也正常,毕竟天底下可没有必胜的兵法,一招谋略效果如何,很大程度要还得看敌方是否配合。
倘若对方不配合,那出谋者就只能另外想别的办法。
比如此刻的赵虞。
他对陈陌说道:“今日初战,南阳军损失不大,不足以挫败其锐气,我等还得追加战果我猜纪荣撤兵之后,会考虑扎营一事,趁他立足不稳,今夜不妨率弟兄夜袭,如若能将此军重创,则南阳军士气必然大跌,今年入冬前未必能再给我等带来威胁”
听到这话,陈陌皱着眉头说道:“那纪荣是偏将,能坐上这个位置,岂会不防着夜袭?”
赵虞笑了笑说道:“不错,这次试探过后,那纪荣估计也意识到我黑虎众并非寻常随意可欺的山贼,提高戒心的他,夜晚必然会防备我军夜袭,可他防备一次,未必会防备第二次”
陈陌顿时恍然大悟,点点头称赞道:“不错的主意。”
从旁,听到赵虞决定夜袭南阳军卒驻地,牛横叫嚷道:“阿虎,让我去吧,这段时间把我闲地整个人都要发痒了”
“嘘。牛横大哥你嗓门太大了。”赵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牛横赶紧闭上了嘴。
微微一笑,赵虞再次看向山下正在徐徐撤退的南阳军。
虽然他对陈陌等人的说法是借机练练兵,但倘若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守住山寨,毕竟他黑虎众来钱也不容易,哪有闲钱一次次地重修主寨?
可是想要守住主寨,就得重创那两千南阳军,而重创了那两千南阳军,就势必会激怒王尚德,加大王尚德不顾一切增派援军来剿灭他们的可能性
而这,也正是赵虞最感到头疼的。
但愿我命人假冒荆楚叛军的名义能引开王尚德的注意力。
赵虞暗暗想道。
与此同时在昆阳的县城,有几名头戴斗笠的外乡人,很是低调地进入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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