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就着豆奶,非常艰难却也非常幸福地将他那一碗火辣辣的红烧牛肉面给吃完了。虽然小海每一口吃得都是“嘶啦嘶啦”的,但每一回他咽下去然后猛喝一口豆奶的那种感觉,也的确是非常调动看客的食欲。连大智这种不喜欢吃辣的人,在看着小海这种吃面的状态,都想要去尝试一下,究竟这碗火辣辣的牛肉面,究竟是有什么魅力在?
在吃完面,结完账之后,小海拿起手机,穿上外套,打算继续开始下午忙碌的送快递工作。临走之前,还留给了晓伟和老伟两张自己的名片,并且告诉他们,如果以后想要寄快递的话,可以联系他,他一定会给晓伟和老伟最优惠的价格的。
“而且老板,你这么大年纪了,收取快递一定也非常不方便,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的话,我会提供快递送上楼服务哦!所以寄快递一定要第一时间想起我啊!今天太谢谢你们给我做的这碗好辣好辣的红烧牛肉面了!就冲着这个我下次我也要给你最大最大的优惠!”
最后,在小海想要离开之前,对老伟发表一番自己感谢之情的同时,还给老伟打了一下他作为一名快递员的广告。其实小海所有的话语都是出于好心,他的确也是看老伟年纪大了,觉得可能也和王阿姨一样,腿脚不怎么方便,才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
只是,神经大条的小海完全没有注意到,老伟在听到“你这么大年纪了”这几个字的时候,整个脸色就变得特别特别的阴沉了。虽然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接受着赞美的笑容,但是了解老伟的人,就如同大智和晓伟,知道老伟的心中一定是脏话连篇了。
老伟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已经老了,虽然作为一个即将迈入六十岁大关的老年人了,但是可能人就是这样子越上了年龄就越是不肯服老,更加是不喜欢自己被别人说成“老人”“岁数大”等等。只是,再怎么说小海也是晓味面馆的客人,而且还是第一次来到晓味面馆的客人,更重要的是,小海还是新来到兴趣小区的成员。这种种原因,都让老伟没有办法对小海发作,只能憋在心里,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
在一旁看着的晓伟和大智,其实早就已经看出了老伟内心的这种狂风骤雨,甚至,晓伟都已经快有些憋不住了,分分钟都想要笑出声音来。但是小海还在现场,老伟也还正在气头上,晓伟昨天晚上彻夜不归就已经让老伟挺生气了,如果现在还在外人的面前嘲笑老伟,那等下真的要被老伟秋后算账了。
再看看大智这边……或许连晓伟都没有想到,连大智都已经快要安耐不住笑了出声来。在小海好不容易离开了晓味面馆,老伟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冒冒失失的臭小子!大智你就不应该给他那瓶豆奶!让他好好辣着!”老伟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小海刚才坐过的那张桌子,将桌子上的残余全都丢到碗中,擦干净桌子。
用抹布把桌子都擦干净了之后,老伟还是忍不住将抹布“啪”的一声丢在了桌子上,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抱怨着:“我究竟哪里老了!?你们两个说说看!我到底哪里老了!!!?你们说说看!!!”老伟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让大智觉得,好像今天他自己和晓伟成为了一名大人,老伟反而成为了一名孩子,还是一名非常傲娇的小孩子的。
因为老伟现在的这个状态,太让大智觉得像是一个他自己就认识的小孩子了。没有错,现在的老伟,太像佑佑了!每一次,当有人说佑佑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佑佑就会是现在老伟这样子的一个状态:“我究竟哪里还像是一个孩子了!我明明已经长大了!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有的时候,西大直觉得,是不是所有人的成长,就像是一个圆圈一样,是一个循环。小孩子和老年人,在某种程度之上,非常的相像,他们就好像会变得一样的调皮、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任性。并且,他们会一样的充满着想象力。但是,孩子的想象力,和老年人的想象力,却是向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进展的。
小孩子,将他们所有的想象力,都向着未来,无限地衍生。而老年人所有的想象力,都是朝着过往,永恒地延续着。老伟,就总是会在和大智和晓伟的聊天过程中,提到许多他年轻时候的经历。王阿姨,在每一次的喋喋不休之中,也总是会忍不住提到过去的种种,一如昨天晚上,和王阿姨吃的那一顿晚餐中,王阿姨会提到年轻时候当厨师的愿望、她那名在和瑞士人做生意的儿子小时候的事情、王叔还活着的时候的故事。所有的老人,都会忍不住提起很多过去的时候,并且,所有的故事,在他们的讲述之中,就会变得声情并茂。这些,就是老人的想象力。
但是,大智觉得妈妈,和其他的老人不一样,妈妈的想象力,更加接近一个孩子。因为妈妈从来不会回忆过去,妈妈永远都是在展望未来,她总是告诉大智,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妈妈总是会希望大智,可以和她一样,对未来充满期待,用憧憬未来、去拥抱未来。可惜的是,大智妈妈有着孩子的这个特征,但是她却没有一个孩子的未来。最终,大智妈妈没有看到她一直憧憬着的未来世界。
“我到底哪里老了!!!”最后,还是把碗在桌子上一摔,实在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连活都不想干了:“我自己给自己煮碗面去!你们把外面收拾着!”说完,老伟就闪到后厨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在这个时候,晓伟也憋不住了,忍不住在老伟进了后厨之后,笑出了声来:“小海这个人真的太有意思了!下次他再来晓味面馆的话,我一定要再和他多说上两句话!”
或许是晓伟的笑声,刺激到了大智。大智就像是一个被吹满了气的气球,处在临界点上,然后被一根针轻轻地扎在了上面,却是“啪”得一声,完全炸开,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智也忍不住,和晓伟一样,笑出了声来,并且,听上去,这笑声比晓伟还要响亮。
晓伟在看到大智这般哈哈大笑起来,更加是被他给感染,两个人就这样子在前厅,大声地笑着。且不说晓味面馆外面的人是否听到了面馆里面这夸张的笑声,到了后厨去的老伟,是一定听到了大智和晓伟两个人响亮的笑声。其实老伟,是真的真的非常生气,不仅仅只是生气小海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老”了,还生气前厅的晓伟和大智不帮着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就这样子公然嘲笑自己!
老伟真的很想要冲出去,想用自己手中的那个汤匙,在他们两个人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上去!但是,老伟最终还是忍耐住了这种冲动,毕竟,外面传来的,不仅仅是晓伟的笑声,还有大智的笑声。今天,老伟已经感受到了太多的惊喜,每一种惊喜来自于“大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看到“大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件事情,远远要比老伟自己高不高兴,重要的多。
至少老伟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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