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悠悠一叹,自己以后怕是要失宠了。只是独行的猛虎能否安居一隅,还看这肉能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殿下从装病以来就愈发喜欢许以重诺,这可不是好事,一旦诺言没办法兑现,势必会遭到反噬!
韩邪只是一个意外之喜,太子对他本没有抱什么期望,今日之事,最重要的还是谁能够得到自己许下的那个彩头。
然后替自己办好那件事。
棋盘周围的呐喊声渐渐平息下去,不是因为下棋的人出招越来越平淡,而是局势实在太过凶险!以致于二人常常要犹豫半天。
小厮悄然点起一根香烛。
这是常用的计时手段,香可以宁神,也可以催促下棋的人,一旦香燃尽了,这局棋便不得不分胜负。
伴随王大夫深吸一口气,终是落下棋子,小厮便掐熄了这根,点上细君的那根。
香再次悠悠飘起来,细君好看的远山眉也再次拧成一团。
这一局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计算,自应了舅舅之命,蒙面去龙河棋馆练棋以来,她从未感觉到这样无力。
伴随着十根竹节叮叮咚咚落下,滚出那个数字,她的心再一次飘摇起来。她讨厌这样未知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同那一日一封黄亮亮的纸筒被捧进府中,然后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许多人。
为了忘记那些人,她们搬了家,搬到一个很远很远,也很陌生的地方——陵城。
城外五十里,便是埋葬高祖的陵墓。
她娘亲说,她们能活下来是沾了高祖的光。她不以为然,指尖下的骰子随心意变换,主宰命运的,只能是她自己。
哪怕死,也要做不肯过乌江的项羽。
噔。
一颗棋子被狠狠按在棋盘之上。宛如树枝和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在这一刻明朗了起来,细君大将率领连成一块铁板的诸君南下,其势震天!
而王大夫六子散落开来,零零星星,一如螳臂当车。
大军南下,大夫一子被瞬间湮没,细君再次调转大军向西,西边一颗孤零零的棋子再次为国捐躯。
好在它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细君大军调转费了太多步数,正是首尾难顾,辎重累人之时!王大夫怎会错失此等良机!
四子分为两队,三子之间互相掩护,步步紧逼,剩下大将一骑绝尘,连斩细君三员猛将!
好一弃、一诱之!
细君大败!
王大夫起身,环拜四周:“和侄女争棋,在下胜之不武,让大伙见笑了。”
细君赤足玲珑,颓然淌过泉水,沾湿了裙裾也不在意,她任由王莺替自己擦干双足,又拢上天青双虎小花靴:“姐姐是不是很可怜?练了十几年,依然胜不了男子。”
王莺没好气:“爹爹使诈,他当初投箸投了十年,根根竹节都听他使唤!”
细君知道这不过是王莺气话。
点数再好,心思不灵巧,诡计不多端,照样是徒劳无功的。且今日之事,谁敢在这方面使诈呢?
席间诸位都不是傻子。
细君撩起王莺秀发:“你可知——最后一个人是你。”
王莺叹息:“我下不过爹爹。”
一道黑影从门口闪过,季长接住暗卫手中物件,掏出一颗葡萄给太子,剩下的都放在了韩邪面前。
太子哧溜将葡萄肉吸进嘴里:“韩邪兄,待会你赢了,彩头就是你的。”
韩邪难得地推开了一大串葡萄:“师兄对我有恩。”
“你要知道,这京城里可有你得罪不起的人。”
太子吐出一口果核,眼神灼灼看向韩邪,不知何时已经越过桌子,凑到他耳边来,“王大夫今天站的可是卫青对面——你是一个聪明人,咱们聚在这清石楼可就是为了站边的。”
韩邪面露难色:“如果我不站呢?”
太子微微失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高阙破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