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做饭时智聪一直低着头烧火,生怕母亲看到自己的额头。
智聪家的锅台挺大,占整个厨房的四分之一,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灶眼。
小灶眼他家专门用来烧炉子,有个洞通往烟道和炕洞里,这个炉子只有冬天才用,主要用来给大屋火炕取暖。
就是说只要天暖和,大屋的炕就是凉的。
大灶眼是给小屋的炕取暖的,一年到头都用这个灶眼做饭。
父亲有个习惯,特别喜欢烧草取暖。干草烧起来又快又旺,因此做起饭来比别人家烧柴烧煤快多了。
父亲只要有时间就上山割干草,挑回来使劲塞进去堆码在雨搭下的小棚子里,用的时候再拽出来一些。
邻居们见父亲总是往家倒腾干草,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经常劝父亲别割草了,父亲只是一笑了之,还是照常割草。
父母亲当然也怕失火,经常叮嘱智聪兄妹三个绝对不许玩火,尤其是智聪,身为家里的老大必须负起看火的责任,必须严防死守,经常检查干草堆的安全措施。
父亲不在家时,智聪就担负起燃草烧锅的重任。
他先仔细抱来一捆草放在门后,拎个小板凳坐在锅台前,打开炉门,把上次烧剩下的灰掏到灶坑里,然后拽出一把草塞到炉膛中间,用火柴点燃,两手握着草慢慢抖着,让草更加剧烈的燃烧。
他盯着草慢慢往里塞,让火苗一直撩着锅的正中,一把草烧得差不多了,他就再续上一把。
火烤得他的胸前和脸庞都热乎乎的,草香气直透鼻子,有着些许焦糊的泥土气息,十分好闻。
锅烧热后,母亲哈着腰炒菜,菜炒好了刷干净锅,再填上水烧饭。
父亲上山割草时,如果恰逢周日,或者是智聪下午没课,就把他也带上,教他怎么割草。
父亲一只手握着两把镰刀,另一只手握着扁担和绳子,嘴里哼唱着“人民的海军向前进……”大步流星,气宇轩昂。
智聪在父亲身边一溜小跑地跟着。
出了门,顺着第五小学门前的大道,一直往前走,越过路边的林业机械厂,军分区医院,第三橡胶厂,一片片民房,军马场商店和粮店,省电力技校等等等等,再往前走,道两旁是好大一片田地,一直走了七八里地,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和山坡上还有散落的民房,父亲领着智聪顺着砂土路一直往山上走,走到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往里一望更是荒草一片之处,父亲便领着他离开山路进去割草。
父亲在草丛里刷刷刷割得飞快,一边割一边告诉智聪什么样的草最好烧。智聪握着镰刀跟在父亲后面撅着小屁股学着父亲的架势割草。
父亲每割完一堆,便从草里拿出两把草来,散乱着对接上,两只手三拧两拧就拧成一根草绳,再用草绳把草拦腰结结实实捆上。
捆了十多捆之后,父亲把带来的粗麻绳成u字形摆开,把一捆捆草放在上面,再用麻绳兜住这些草捆把它们绑结实。
父亲继续割,割完一堆,直接弄个草绳捆上,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又绑了一大捆,和前头那一大捆几乎一般大。
父亲把镰刀插在草里,用两个扁担勾一边一个挂住二大捆草,挑着草颤颤悠悠往回走。
智聪空着手在后面一溜小跑跟着。
上过几次山之后,父亲用一根短一点的粗麻绳围住几捆草,系结实后拎起来,放到智聪背上,让智聪把两条胳膊伸进麻绳里,背着这捆草跟他一起往家走。
智聪刚背着草走时,还不觉得什么,越走后背上的草越沉,渐渐的两根麻绳勒得他肩膀生疼,他只好把手插进麻绳里,往上使劲拽着,来减轻麻绳磨损肩膀的力道。
过不了多久,上山割草时把智晨也带上了。
哥儿俩锻炼出来之后,即使父亲不在家,周日他俩也能上山去割一趟草背回来。
智聪现在彻底成了母亲的小帮手,如果母亲工作忙,他放学时还把智丽顺带接回家。
托儿所也在五校教学楼里,凹字型南拐角的一楼就是托儿所。
智丽现在已经三岁了,说话却还有点大舌头。
父亲有一次要出去疗养,疗养院是工程处自己建的,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地名夏家河子。
父亲临出门时,智丽纠缠着他撒娇:“爸爸,我也要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