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狼狗一口咬在智聪的书包上,在女孩连喊带骂的尖历呼喝声中,它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智聪吓得浑身都是冷汗,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心扑通扑通跳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一次的确是吓破了他的胆,从此他见到狗就紧张,不管是大狗小狗,连书本上画的狗都不待见。
铁路五小学的四层教学楼呈凹字型,从正面看是直直的一栋楼,楼的两侧又各往后接了一段。锅炉房建在楼后凹里的正中,一个比楼还高两倍的大烟筒耸立着,烟筒下面用围墙圈了个大院,院里堆满了煤。
智聪依然上三年级,这个学校是前面四所小学里的学生凑的。不管别的学校是什么规矩,课程学到哪里,到这里一切都必须以这里的规定为标准。
智聪上了三楼,找到三年三班。门开着,一位中年女教师站在讲台边看花名册,她问了智聪的姓名,指了指靠窗第三排的空座位,智聪低着头蔫蔫的走进去坐下。
讲台上的女老师个子中等,脸上皱纹挺多,阴着个脸一点笑容都没有。让智聪感到奇怪的是,她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上眼皮却重重叠叠有好几层。
因为母亲的双眼皮很漂亮,智聪便认为像母亲那样的双眼皮最漂亮。智聪后来仔细数了数,这个老师的眼皮至少是四层眼皮,眼睛一瞪,能达到五层眼皮到六层眼皮。
不过她的双眼皮虽然翻倍,看上去却不漂亮,反而显得凶巴巴的。
老师自我介绍姓韦,叫韦如云。
韦老师比范老师专业多了,讲什么都深入浅出,同学们一听就懂。她虽然很严厉,经常用教鞭抽讲台或学生的课桌,但她从来不扯学生的作业本子,当然更不玩天女散花那一套。
班级里大多数学生见到韦老师都规规矩矩,偶尔有几个敢交头接耳搞小动作的,韦老师教鞭随便抽一下桌子,他们立刻就老实了。
只有一个男生不怕韦老师。不管韦老师生气发火,亦或用教鞭抽桌子,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韦老师训斥他,他照样嬉皮笑脸,摇头身子晃,没一丝老实气儿。
韦老师似乎还真拿他没办法。
韦老师点了一次名后,智聪知道这男孩名叫徐涛。
第一堂课,韦老师就立下了规矩:她点名时点到谁,谁都必须站起来大声回答喊“到”。
这个规矩徐涛根本就不遵守,老师点名点到他,他不是站起来不吱声,就是回答一声:“来了。”有时甚至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坐在座位上举一下手就算完事了。
过不了几天智聪听同学们议论,才知道徐涛是韦老师的儿子,如假包换的,嫡亲的亲儿子。
韦老师虽然不拿作业本撒气,偶尔发怒时却更狠,智聪亲身体验过一回。
学校操场的后院很大,有一次智聪和班里的七八个男生,跑到后院的边上看两个高年级的同学吵架,上课铃响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跑,跑到班级课都上了一会儿了。
韦老师命令他们在讲台上站成一排,全都伸出右手,她拎着教鞭挨个打手板。
挨打的同学有的板子还没落到手上就哇哇乱叫,有的挨上后连哭带嚎,有的手直往后躲,还有的挨了一下之后哆嗦着,两只手一个劲儿地搓。
轮到智聪时,他虽然感到钻心的疼,整个手掌都热乎乎的发麻。不过他经常挨父亲的揍,久经考验,对这点小case并不放在心上,因此面无表情,一声没吭。
韦老师一愣,觉得很奇怪,抡圆了胳膊,又使劲抽了一下。
智聪仍然装英雄好汉。
韦老师见他又轴又肉,又抽了他几下。
智聪仍然硬挺着,愣装坚强的革命战士。
结果那几个同学全加起来也没有他挨抽的次数多。
跟老师装,那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回到座位后,智聪的手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到了下课竟肿得跟个小馒头似的,连铅笔都拿不住。同桌开玩笑说他的手象只小猪爪子,回家做个红烧猪蹄啃定格外好吃。
第二节课下课铃声一响,智聪站起来就想往外跑,却见韦老师背着手站在讲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下,往四周一撒摸,同学们都坐在座位上没动,于是赶紧一屁股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教室门顶上有一个小喇叭,突然滋拉滋拉响了起来,接着传来一个小女孩甜蜜而又清脆的声音:“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健操,开始。”
接着喇叭里响起了动听的音乐声。
智聪见同学们都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只手掌盖住眼睛,他也赶紧照着学。心里想:大城市的学校就是不一样,不但教室宽敞明亮,教室里还有喇叭,跟小县城的学校比真是天差地别呀。
小学校的教室,只在屋顶中间吊着一个大灯泡,玻璃罩上灰蒙蒙的,透出昏暗黑黄的光。
这个教室吊着六根长长的大灯管,外面阴天时,点起来亮如白昼,怪不得同学们都管那玩意叫日光灯。
教室靠外墙,还有三个白色的大手风琴。智聪曾经好奇地去探索过,手风琴是铁制的,都用管子连着,一直穿过墙通到别的班级。
起初他怕露怯没敢问,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儿不是什么手风琴,而是冬天用来取暖的暖气。
智聪正胡思乱想,喇叭里又传来小姑娘的声音:“鸡衣姐,摇轻音穴。”接着随着音乐唱歌似的:“1—2—3--4”念节拍。
智聪用眼睛余光偷看左右,学着他们的样用两个大手指头尖按揉眉毛。
他琢磨了很久才琢磨明白,播音的那个小姑娘实际是在喊:“第一节,揉天音穴。”
怪不得同学们都管自己叫“屯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