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群众把他一顿好揍,其后关进牛棚,天天批斗,斗够了就揍,打得他彻底没了电。从此以后摇身一变成了哈巴狗,见谁都摆尾摇头。
多亏了国家支援坦赞铁路建设,焦大车踊跃报名,咬破手指头写血书,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和改造自己。由于他车技高超,按人们的说法,就是玩轮子玩得非常溜道,于是被单位选中,到那个火热的地方投身到火热的建设大潮中去了。
几年后回来,虽然没立功受奖,却也扬眉吐气,彻底洗干净了擦屁股的罪行。
智聪是真的服了,在那个小县城时左邻天天连喊带叫。到了这儿左邻更甚,隔三差五便摔盘子砸碗,夫妻二人惊天动地般吵骂,继而噼里啪啦撕打。如果能超过五天这两个火药桶不驳火,简直就是烧了高香了。
焦大车始终咽不下老婆出卖他这口恶气,逮到机会就向那狗娘养的熊娘们儿发难。焦太太本来杀气就重,平时说话都夹枪夹棒的,风平浪静时她心里都急得直痒痒,因此夫妻俩两天不掐一架,三天就得早早的。
智聪的母亲也不厌其烦,暗中称焦大车的婆娘为“老疯婆子”。她经常耳提面命,严令孩子们千万千万躲着老疯婆子,那母老虎粘火就着,别让她犯了疯病把咱们家给砸了。
智聪见到老疯婆子心里就发毛,这虎逼娘们长得比大猩猩还大猩猩,披散着一头长发,眼睛狼狼着,嘴吻突突着,一张嘴一口大暴牙。走起路来风风火火,随时都是一副准备扑倒谁咬上两口的凶神恶煞模样。
他们家有两个姑娘,一个儿子,寻常深居简出,两家的孩子见到也都装做不认识。
齐主席家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俊眉朗目,已经参加工作,见到智聪就笑呵呵地打招呼。
小儿子叫江城,已经上了高中。他虽然没哥哥那么英俊,却也一表人才。万分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小时候落下什么毛病没治利索,一张嘴说话嘴角就淌哈喇子。只好一边说话,一边往回吸溜口水。智聪也为他这个毛病深感遗憾。
齐大娘没有工作,除了做家务,就喜欢跟几个老娘们儿拉家常。她对人十分和气,智聪最愿意听她说话,一听她大声说话就乐呵呵地欣赏。
齐大娘说话带着家乡口音,智聪听到她有一次喊楼上的张大娘一同去看电影,差点没乐颠了馅。
那天智聪也准备去看电影,正在院里等父亲,听到齐大娘冲楼上喊:“打劫,啥前儿弃看点营啊?拜完了点啊!”
“什么好电影啊?你这么着急?”张大娘稳当着呢。
“呼噜梦啊!渴豪看咧,泥快着点儿。”齐大娘恨不得一个高窜楼上去。
齐大爷,齐大娘家里十分和谐,平时都风平浪静,鸦雀无声。只有一次,不知为什么突然爆发内战,两口子吵骂起来。
那时各家都盖起了院子,智聪偷偷爬上院墙张望,见老两口如两只斗鸡一般,喷着唾沫星子对骂。
和别人家打架不同的是,齐家老两口打架非常讲究章法,一个神态自若地看着对方骂完自己一句,再回骂对方一句,骂的那位斯理慢条,听的那位稳如泰山,一人一句,虽然声量高,但都不急不徐,不争不抢。
骂了一阵,齐大爷一句骂把齐大娘惹恼了,她抬起右脚脱下布鞋,照着齐大爷的臀部抽将过去。
齐大爷怕她闪了腰,赶紧把臀部撅给她,让她骂着“草泥马”三个字结结实实抽了一鞋底。
齐大爷不甘示弱,也脱下步鞋高喊着“草泥马”抽过去。齐大娘以礼还礼,赶紧把臀部撅过去,让齐大爷温柔地扇了一小下。
就这样,老两口一个抽一个撅,一个撅一个抽,严格按照规矩迎来送往。练了一会儿炼累了就互相帮扶着穿上鞋,各忙各的去了。
齐大爷的右舍姓沈,是个工长,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因此十分威严,十分有官架子,放个屁都惊天动地般喷出一股官老爷的味道。
沈夫人短小精悍,官太太的架子拿得也很足,她虽然是个家庭妇女,对等闲人却也带答不理。
他们生有四个儿子,个个如狼似虎。老大已经参加工作,天天虎着脸好像谁都欠了他几百块钱,讨债鬼似的手插在兜里匆匆忙忙上下班。
老二每天抱个膀子,你只要见到他,人家肯定是抱个膀子,虽然上高中,却像个十足的社会人,只要开口说话就有股横扫天下,摆平一切的派头。
老三性格随老大,不爱说话。
老四和智聪一般大,跟老二性格差不多,像个道上混的老油条。
母亲对这家哥四个的评价是:爹矬锉一个,娘矬矬一窝。
的确,这哥四个跟同龄人相比都太矮了,沈老四比智聪将近矮了一个头。
西边第一户姓肖,户主是段里的总工程师,非常儒雅,极有风度,很少出门。
肖夫人是白酒厂的会计,虽然脸上有星星点点的雀斑,但人家总是笑容满面,一片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