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没有上进心也没有羞耻心的话,任教13和14班还是很轻松的。
反正学校对这两个班的成绩也不强求,老师的最大责任大概就是维持一下课堂纪律,别吵到其他班上课就行。
原本还在各科教学组办公室的时候,大家或许还会因为自己所教班级的成绩垫底而颜面无光,时刻感觉低人一头。
可现在调整了办公室之后,除凌闻霄和梁静怡两个新老师外,其他六人仿佛是解开了某种枷锁,教案之类的工作也不做,可劲儿地在那里闲聊起来。
“哎!老王可惜了啊!都快带毕业了还出了那事,今后连老师都当不成了!”叶益青老师开启了话头。
接下来,顺着这个话头大家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一个个的都是激荡莫名。
“老王的教师资格证真的被吊销了啊?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典型地中海发型的谢毅峰接茬道。
“就是暑假时候的事,我前几天遇到老王才知道的!”叶益青唏嘘道,“真糟心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差点没认出他来,老王看上去老了都十岁不止。”
“唉!老王确实是太可惜了!我当时就劝他不要听王国忠的忽悠,这14班班主任哪那么好当?可他偏偏不信邪,都快退休的人了还去冒那个险,真不知道他现在后不后悔!”张明哲叹息道。
“是啊,也不知道吊销了教师资格证之后,他今后的退休金还能不能拿得到,要是拿不到的话,他可真是亏大了啊!”刘勇军看问题比较实际。
“我看悬!运气好的话,五年后重新考证还能把工龄续上去。但出了这事,到时候他拿不拿得到证都是问题。”朱悦无比惋惜地说道,“况且,五年后老王都过了退休年龄吧?”
作为同样临近退休的人,叶益青估计是有些兔死狐悲,抱屈道:“哎,也不知道这一次上面怎么下手这么重,学生斗殴跟老师有什么关系?
“要我说,这事学校也有很大责任!那几个混球在校时就很不安分,大错都犯过好几次,老王每次都跟政教处申请开除他们,可结果呢?处罚最重的一次也就是留校察看!”
“这不是乱搞嘛!”
王啸估计是不敢顺着叶益青的话编排校领导,而是转头朝凌闻霄和梁静怡两人说道:“你们两人也别太担心,虽然往届13和14班确实难带,但今年出了这事,学校肯定会狠抓校风校纪的!”
他们几人的谈话没头没尾,凌闻霄也摸不着来龙去脉,所以王啸的安慰听上去反倒更让他不安。
直到继续听几位老师吐槽了一阵,他才搞明白个中的究竟。
在这他们的口中,因为八中分班方案太过极端的缘故,14班的入校成绩是全年级最低的。
换句话说,整个14班全部都是学渣。
虽然学渣不等于人渣,但八中往届的14班总是出状况却是事实。
而且到目前为止,八中历届14班的班主任没有一个善始善终。
被学校解聘的、被问责处罚的、甚至像他们口中“老王”那样被吊销教师资格证的……
总之担任这届高一14班班主任,凌闻霄是要担风险的。
不过凌闻霄刚来八中,对“14班”的无序程度也没有切身感受。
再加上这一届高一14班的学生还没开学报道,他也不想先入为主地对自己的学生失去信心。
只是,当他从教务处拿到学生资料后,信心就立刻受到了重挫。
14班最拔尖的学生中考总分三百九十九分,比13班最差的学生还差了九分。
而14班的总平分是三百七十八分,比13班整整差了五十分。
这成绩甚至连那些职高的录取分数线都达不到吧?
难道八中已经沦落到为了招满生员,不得不把录取分数线降这等地步了吗?
就算这样,把科目平均分都不及格的学生全部集中到14班就过分了啊。
别的班都是四十五个学生左右的正常班级,凭什么到他这里,就成了五十六学渣聚义?
分快慢班也不是这么分的吧?
难怪大家提到14班都谈虎色变,感情不是14这个数字不吉利坏了风水,而是这个班堕落因子太多,先天就不足啊!
是,成绩差确实不能说明品行差。
但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连百分制六十分及格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他们初中阶段就是在混日子的。
全班五十六个学生,除了极个别学习能力确实不行的外,那么多老油条让老师怎么管?
这个问题让凌闻霄很头疼,下班时甚至都没心情邀请办公室的同事聚餐拉拉关系。
他租住的还有点远,坐过二十来站的公交之后还要步行很长一段路才能到。
从晃悠悠的公交车上下来,凌闻霄便看到一条很有年代感的老街。
有卖烧烤、卖关东煮、卖手抓饼的手推车队列;也有卖针头线脑、日用百货、廉价玩具的地摊大军;还有卖蔬菜水果、爆竹糕点以及修车补胎的窄小店铺。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浓浓的市井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让凌闻霄一下子就忘却了工作上的烦恼。
可惜他这个外地佬暂时还没融入这边的生活,在路边摊简单买了些菜后,便继续往回走。
拐过街尾,便是一条长长的静谧巷道,在巷口就看到一大片老旧的建筑群。
有青瓦红砖的低矮老房子,有砖混结构的水泥平房,有私自搭建的石棉瓦棚屋,也有见缝插针的彩钢活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