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在阴沉的天空下奔跑,不过并没有跑出太远,他就不得不停下。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让身体、双手与大腿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然后开始喘息。
一个常年待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虽然有灯光,但那不重要——的实验品,体力甚至不如终日伏案的巫师。若非是近半月来得到了自由让维斯能够自由走动,他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跑起来的能力。
幸运的是,维斯已经看不见那个会飞的少女和海特的踪迹了。
不幸的是,看这个天气,下雨是必然的事情,维斯如果不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变成落汤鸡也是必然的事情。
虽然说这是在森林中,每一棵树都能够起到避雨的效果,但是那只是暂时的。当雨下得足够久时,树叶就会把它们蓄积的雨水全部砸下来,然后重新开始储备。而现在的天气告诉维斯,一会儿的雨绝对不会是下一阵子就停的类型。
还不能休息,得找个地方避雨才行。
不知道为什么,维斯的脑袋里面出现了一种叫做“伞”的东西,用金属或者木头做成可以伸缩的骨架,然后在排列成车辐状的骨架上披上一层防水的布料。
如果现在有一把“伞”就好了。
维斯摇了摇头,继续前进,寻找可以避雨的洞穴或是树洞之类的存在。自从罗菲带着玫瑰与百合离开花海时世界破开了一道裂口,维斯的脑子里总会蹦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看书的时候会想到“台灯”,开窗的时候会想到“玻璃”,诸如此类。
也许是罗菲惊人的天才,在她死后的世界创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那终究不是现实存在的东西。
至少在维斯的印象中,那个所谓“台灯”的东西,不需要用到魔法的力量,而是借用雷电的力量,甚至于普通人都可以随意操纵它——很荒谬,不是吗?
维斯开始小跑起来,他有些冷。
今天早上,大概是来自罗菲的呼唤太过强烈,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说起来有点后怕,如果海特睡着了,今天自己是不是就去给罗菲陪葬了?
他现在虽然对罗菲怀有一些特殊情感,但是若说是去陪葬,维斯还是会敬而远之的。
空气里沉闷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时,大概是神明眷顾,也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维斯走出了密林,来到了一片枯萎的荒地。
各样的杂草是这片荒地的主旋律,枯黄与焦黑则是辅色,点缀在密集的杂草之间。
杂草中掩藏的黑色荆棘被维斯看见了。不是因为他有着过人的洞察能力,只是一个巧合,他随眼一望,然后看见了几根带刺的枯枝藏在杂草之中。
那是玫瑰花的枯枝,不久前才在梦中见过的东西,想要认出来并不算是困难。
不出维斯所料,在这片荒地中,他还能看见百合与鸢尾花的踪迹。如果现在不是寒冷的秋冬时节,而是温暖的春季或炎热的夏季,相信这些花朵在杂草中会更显眼。
这里,是那片花海?
显然,曾经的花田无人打理,久经荒废。
不过,很快维斯就想到了,花海的附近应该还有一个小木屋,可以用来避雨!
根据海特的推测,罗菲的故事至少也是六十年前的发生的事情了。六十年前,一间无人打理的木屋其破败程度可以想象,甚至可能已然不复存在,不过,这起码是一个希望。
即使木屋破败到不能够避雨的程度,那对于维斯来说,也只当做是一种故地重游般的缅怀。
就像学者们总是喜欢去参观洛维希尔,回想当初金精灵拉蒂亚是如何带领着全城的长耳人战士从沙族人手中包围这座古城的,又是如何在兽人的大肆侵略下坚守的。
或者是长耳人的圣地大榕树,想象当初平原人还没有崛起,还只是海边的野人时,远古精灵王朝是多么辉煌,多么伟大。
……似乎绝大多数史诗都是属于长耳人的,平原人则少有赞词去赞美海德古王或者卡斯提亚帝国的。
维斯会回想的事情要简单得多,一杯清香的花茶,一勺晶莹的蜂蜜,一个和蔼的学者,还有学者两个可爱的女儿——等等,学者叫什么名字来着?
再一次地,维斯发现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是知道学者的名字的。
回忆想不起来的东西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维斯曾经习惯于这种痛苦,后来学会了如何避免这种痛苦。于是他不再去想,那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走进了花海附近的小树林中,令他诧异的是,小木屋依然完好无损地待在树林中。
雨水已经落下,维斯也不再逗留,走进了木屋。木屋的地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了,不过绝对没有六十年那么久。
与罗菲记忆中的画面相比,木屋中又多了不少东西,主要是立柜上摆放了种类更为丰富的药材,和几本看上去还算新的书。而一旁储物的箱子上也挂上了一个小小的锁头,将箱子锁上了。
还有人在使用这个地方?
大概是和罗菲一样,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个地方吧,维斯想。玫瑰和百合两个小女孩都能够带着罗菲通过密林到降临城外,那么附近的采药人或是猎人之类的存在,误打误撞找到这间小木屋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从立柜里的东西来看,大概木屋的新主人也是草药学者。
雨声连绵不断,敲打着落叶,树干与地面,每一种声音都有独特的迷人之处,但是综合在一起却只显得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