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曲音悠扬,在如此夜色之下,未明宗聆听着靡靡曲音,适才酌上一杯温热的枸杞酒,在这严寒的天气中不觉冷寒,他在宫中待得久了,朝堂之上,每日不是批改奏折,就是听取大臣进言,耳边尽是那些数不清的嘈杂之声,何时能够如此静谧地聆听纯粹的乐律,静下心来品酌美酒。
自从登基为尊以来,未明宗就背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泱泱未国,朝中之事,无论大小,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这些年来,他累了,很多事压在他肩上,他找不到人吐真言,而那个唯一能够替他分担的人,吴永年,却因为变法的失败,让他不得不忍痛割舍,从此以后,朝堂之上,纵观文武百官,却无一人可替他分忧。
曲音靡靡,声转悠悠,每一个音调,都像是敲打在未明宗心中,让他孤独,苍凉,身在其位,方知其中滋味,他这个未国圣上,当得没有那般洒脱,也没有那般无上威严,他有时在想,如若不是当朝皇帝,他定做一位四处漂泊的游侠方士。
“张子,朕好生羡慕你。”未明宗端着酒杯,喝下一口,苦笑着说道。
张勉十指幡然停下,曲音骤然止住,他转首看向未明宗,问道:“陛下,在下不过一名没有归处的浪子,何来羡慕之说。”
“没有归处,便是归处,张子是一位慧者,不入朝堂,却心怀苍生,为百姓处处着想,想去何方,便去何方,一琴,一剑,一壶酒而已,此为人生一大快事,所以说朕羡慕张子。”
“朕生在帝王家,这一生注定与朝堂为伴,一言一行,皆拘于礼法,朕的天下,朕却不能踏足咫尺,整日不是上朝,便是批改奏折,你说朕能不羡慕你吗?”
说到这里,未明宗苦笑着摇头,满杯的枸杞酒喝了一大半,脸上全是愁容,张勉还能说什么呢,他不入仕是天性如此,他本就不适合朝堂,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寄情于山水,一剑,一琴,一壶酒而已。
“陛下,人生来,便有每人的生活方式和使命,陛下贵为人尊,治国,平天下,或许就是您的使命,在下草末,故只能弹弹琴,寄情山水浑噩度日罢了。”
未明宗摇头笑笑:“张子过谦了,若张子这般是浑噩度日的话,这世间便没有名士之风了。”
两人又酌酒饮了几杯,直到见底之后,两人才相视一笑,张勉起身回去再打一壶过来,刚一回去,走到门口时,张勉就见里屋仍旧亮着微光,传来人的说话声。
“这次瞒报灾情一事,你们应负主要责任,本官都被你们给连累了,回去陛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本官的。”
“李大人,这次确实是小的过错,明日一早,小的就向陛下求情,一定不会连累大人!”
张勉听得出来,说话的这两人不是其他人,正是户部尚书李衡和河源郡守王汉。
“哎!算了,你也是不为朝廷增加负担考虑,但你有没有想过,瞒报,少报灾情,这会让河源郡多少百姓遭受灾难,你身为河源郡的父母官,你难道忍心吗?”
“下官错了!下官再也不会了!实不相瞒,下官看着百姓受灾,心中也是苦痛非常,心如刀绞啊!”王汉说着说着,当时潸然泪下,一个看起来朗朗硬汉,一说到这个就忍不住泪水直涌。
王汉只是一个朴实的渔民,他的军功并非沙场所取,而是协助朝廷抓住了一名贪赃枉法的官员,他向来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只要不为朝廷添麻烦的,他都不给朝廷增添一点麻烦,所以这次上报灾情,他只是象征性地选报,本以为靠着自己的能力,最终能够战胜雪灾。
可谁知道,这雪灾持续时间之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和能力,当发现这一点时,再想上报却为时已晚,他也为此事深感忏悔,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