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示意田见秀不必担心,然后他就去到了朱伦奎面前:“前宋俞文豹《吹剑录中载,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遂为之绝倒……”
见所有人一头雾水的盯着他,牛金星便顿了顿声,继续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开封城外,尚有饥民敲骨食髓,城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中原如此,江南又该是何等模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伦奎盯着牛金星,双目微眯。
牛金星大笑道:“时逢乱世,自然是要与阁下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而等到乱世平定,再把那晓风残月歌也不迟。”
听闻此言,朱伦奎笑而不语。
牛金星则昂首抬头,环顾了一下周遭的文人士子后道:“敢问诸位以为东坡居士比之那柳七,何如?”
此言一出,空气先是安静了一会,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沉默。
“前宋徐度有言,柳七词虽极工致,然多杂以鄙语,故流俗人尤喜道之,其后欧、苏诸公继出,文格一变,至为歌词,体制高雅。”
“前宋仁宗皇帝对苏仙与其弟苏子由也有言,曰,吾为子孙得两相,敢问柳七如何能相提并论?”
虽说文人相轻,但在苏轼和柳永之间,前者给人的好感,对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明显多于后者。
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如在青楼女子的心目中,柳永的地位就无可比拟。
柳永晚年穷愁潦倒,死时一贫如洗,无亲人祭奠,歌妓们念他的才学和痴情,便凑钱替其安葬,每年清明节,又相约赴其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之“吊柳七”或“吊柳会”,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了宋室南渡。
据说柳永在世时,东京歌妓们的心声是: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如此这般,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
所以讨得女校书欢心的朱伦奎,很快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牛金星趁机道:“多谢诸位抬举,某在这里献丑了。”
说着,牛金星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朱伦奎身上。
“阁下意下如何?”
朱伦奎对这人敢跟他比试诗词的勇气感到钦佩。
“请便。”
“爽快!”
得到答复后,牛金星的注意力直接就从朱伦奎身上移开,然后向前一步踏出,这时有青楼小厮送上笔墨纸砚,于是他拾起毛笔,舔了一下笔毫,随即在宣纸上篆了十个大字:“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
“只是一副对联,不过这气势……”
人群中,不少人发出了惊叹,其实也难怪这些人如此失态,只因牛金星这副对联,从古至今,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代才会出现……
就连朱伦奎都对牛金星另眼相看了,不过就凭这短短的十个字,想让他知难而退还嫩了点。
不就是豪放吗?
牛金星这副气势磅礴的对联也激起了朱伦奎胸中的热血,让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洒脱。
他提笔……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