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驾马轻巧地跃过路障、再临前线时,景象已和数小时前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有暴雨冲刷,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尸体横七竖地躺在地上或飘在河中,大多是穿着破衣服的暴民。
冰冷的雨点打在盔甲上,让她不禁打寒颤。
战况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了,卫队步步紧逼,像牧羊犬驱赶羊群一样,把数千暴民圈在河边一小方湿地上。
双方对峙着,沉重地喘着粗气,眼神没有仇恨,只有疲劳。任凭雨水打在脸上,也腾不出手去擦。
卫兵让开一条路,伊芙娜跃马向前:“投降吧,赐予你们仁慈!”
暴民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应,站在最前面的钱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退后,士兵发动最后的攻势。
包围圈无情地挤压,暴民已无立锥之地,被纷纷赶下河。
伊芙娜别过脸去,向传令兵交代:
“向我叔叔报告,已按他的命令平息民变。考虑到未来的生意往来,请他对投降和受伤被俘的暴民网开一面。”
说话间,她察觉到了异样:溺水的民众并未尖叫求救,反而是她的士兵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
她抬头一看,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一艘艘运铁运炭船、大小竹筏和羊皮艇冒着暴雨,突然出现在黑山河上游,在岸边迅速搭载叛匪,又继续顺流而下!
这是什么玩法?
伊芙娜在慌乱中,一眼瞥见殿后的钱锋手持大刀,正对她露出狡猾的微笑。
一股不详的预感逐渐在她心中升起:调虎离山!
叛匪的目的地,无疑就是河的下游,正是领主城堡!
原来,钱锋并未因丧子之痛而失去理智。作为退休的老将军,他很清楚平民根本不是职业军队的对手。
所以与其正面硬刚,不如假装被围,将敌军主力全吸引至河边,再伺机乘船脱离,直捣城堡!
雨下得更大了,火球术失去了威力,箭矢也射不远,耶达特的私兵只能望水兴叹。
“小女娃,你还太嫩。”钱锋得意地捋着胡子,潇洒一转身,最后一个涉水上船。
“报!叛匪悉数坐船逃逸!船只大多来自铁匠行会、漕运行会……”
“我有眼睛!”伊芙娜少见地发脾气道:“可恶的死老头!全军至城堡,保护领主!”
耶达特家族是白神混血,对领主那个橡皮图章没什么忠诚可言。
但这次风波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没能处理好,还把名义上的一领之主拖下水,对其威望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但颜面无光,更会严重影响生意“信誉”,难保以后不守规矩、跳过他们家直接出口的走私客,会不会越来越猖獗。
更糟的是,如果被老秃子孙皓趁机发难……
伊芙娜不寒而栗,她叔叔准会发疯。
孙皓府邸。
虽讨厌白神,他的新官邸却按伊甸样式修建,方砖洁白,大门前数根高大的装饰柱,从一层直通五层。窗户是最新潮的马赛克玻璃。
今天,他和儿子亲自考察进度。
“赵刚,什么时候能造好?”孙霖问。
督工老赵的儿子赵刚正埋头研究图纸,没答话。
“你……”
孙霖挥鞭要打,被孙皓一眼瞪住。
一个瘦高个秘书干巴巴地说:“孙老板,耶达特把事儿搞砸了,把暴民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