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路途遥远,但好在李承欢走得不慢,勉强在天黑之前坐上店家叫的马车。
白城本就乱,到了晚上则更是危险,若不成群结队出行,还真不能保证安全。
待到少年登上马车,方才扶着胸口,长呼一口气。
“怎么?先生可是害怕了?”
店家在付了车夫车钱后,便登上马车,坐在少年对面,笑着说道,
“好在过了今晚,先生就不用在为衣食安全忧愁了,这些小子雨自然会帮你安排好了。先生只要待在她的身边,专心谋划计策即可。”
车马摇晃着,像是醉了酒般朝着小酒馆晃悠悠地前进。
“我有一事想问毕之,还请解答我的疑惑。”
少年盯着对面店家熟悉而陌生的脸庞,顿了一下出声询问道。
“哦——,有事问吗?先生但说无妨,我恰好也有一事要相问。”
“毕之大才,李某是清楚的。子雨若是有毕之的辅佐,那么取得这天下,就算没有我也应是指日可待。李某很感谢毕之能够将此重任委托与我,只是李某不能理解,你为何要将此重任交于我这个外人呢?不如说,自己来不是更好?”
“若是毕之已经决定不再过问朝野,又为何要千辛万苦地将子雨安排进朝野,并且此刻又将此重任交给我,要我为她权谋天下呢?若是有插手的打算,又为何要在在子雨登足朝堂后又隐退,徒留她一人?毕之此为,不是自我矛盾吗?”
“矛盾吗?”
店家掀开马车上的布帘,望向苍茫茫的月色,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记得当初扶苏和先生相同,也说我是个矛盾的人呢。现在想来,倒是怀念得很。”
店家嘴角含笑,放下布帘,看向少年。
“扶苏算是我的挚友,不——,应当说算是我的家人吧。在上郡的那几年,我,蒙恬,以及未央的母亲和扶苏,已经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家人冤死,还惹得一身恶名,让天下人唾弃。先生觉得,我能忍吗?”
店家看向李承欢,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我此生,至死也不会放过胡亥。所以我让小子雨登上朝野,为的就是推翻胡亥之辈。”
“而至于为何退出嘛——”
“帝王者,非经尸山血海不可成。所谓帝王心术,也可不是简单地翻阅书本就能够学会的。她总需要经历过荆棘。心智,城府,比那朝野的老狐狸更高,才有资格成为一个帝王。不然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就算把天下拱手让于她,人间世,也不会比现在好到那里去。”
“不过话虽如此,她一人之力终归是有限的,需要一个能够为她权谋天下,并且绝不会背叛她的谋臣。”
“也不怕先生笑话,那些年我将小子雨安排进朝野,也是太过心急,所以露出不少马脚,现在胡亥那边已经隐隐查出我的身份了,若是再继续下去,难免会暴露。毕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小子雨的母亲还需要我照顾,所以如此看来,先生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吗——”
李承欢盯着店家的眼眸,见他没有说谎的意思,才信了下来。
若是真如毕之所说,那么他的疑惑,也就解决了。但是凭甘罗的心智,就算因心急而出错,又能够错多少?不过是蛛丝马迹罢了,但胡亥却能够凭此隐隐查出甘罗的身份。
这帝王家,果然不得半分松懈。
“那么,现在该轮到我问先生了吧。”
店家将提问权收到自己手上,
“我想问的,其实没有先生那么复杂。毕之只想要知道,为何先生能够相信我。”
“相信你?”
“不错,扶苏的往事也好,我为甘罗的事也好,若是一切都是我编的呢?若这不过是我和小子雨联合起来欺骗你的呢?”
“为什么啊——”
少年斜着脑袋靠在马车上,看着马车的顶部,一圈圈的木纹环绕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