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面敲了几次更了,聂怀没数,但席玉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从前的事情,有个跟他说过,有的则是第一次听见。
被王初救下真算是席玉命大,不该他死,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根本就打不过那些人。
聂怀将这份恩情记下,想着什么时候要还。
是皇子这个事情聂怀还是接受不来,他毕竟斩杀了不少皇族中人,对于这一天生王之气浓郁的品种,有着天生鄙视。
怎么他也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呢?
“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做?”聂怀闷声问。
之后的事情,当然要陛下说了算,但是聂怀预估了个大概,席玉却调皮的说:“你猜。”
聂怀:“你贬为平民,或者发配为奴,如果我要是跑了的话,皇帝就会杀了你。”
席玉:“没错,我连你劫法场的举动都算进去了。”
聂怀:“…………”有个了解自己的兄弟真不是件好事情,想做什么他都知道。
席玉:“如果你走,我就去死!”
聂怀:“…………”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你算个狠人。
想着这里是皇宫,现在强行将席玉带出去的机会有多少,席玉又说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在皇宫等你,而不是王府,或者天牢?”
门外被禁卫军把守着,虽然王初不在京都,但是想扛着一个人出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什么?
席玉挣扎不跟他走!
打晕了不就好了!
席玉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立马说:“我一只手,你那么重的内伤也打不过的。”想打晕他就算了。
抱着那一壶茶全都灌嘴里,聂怀转头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老子不管你了,自己走,你爱死不死!”
哐啷开了门,聂怀怔怔得望着外面十几排影卫,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咬着牙将门关上。
回去揪着席玉的脖领子,恶狠狠的说:“你说我要是劫持你,他们会不会让开?”
席玉:“你打不过我。”
此刻聂怀真想咬席小贼两口解恨。
丢了席玉的脖领子,聂怀丧气的坐下,说:“哥,不是我不想担起这责任,你也知道我在东源干过的那些个事情,难道陛下就不怕我给他杀得断子绝孙喽?”
现在做着东源皇帝的宣慧帝,在当时众皇子中,资质平庸,又不会做人,除了会打仗,救了聂怀一次,便再也没有什么功绩可言。
可是最后还是他,被聂怀推着坐上了宝座,稳定天下。
是个权臣都知道,当朝国师才是东源正主,龙椅上的那位不过是被国师推出来的挡箭牌,是一个空壳子。
只要国师一个不乐意,东源便是改朝换代。
可惜,聂怀天南海北浪惯了,不想把自己关进那金碧辉煌的笼子里,每天累得要死,还不一定能寿终正寝。
聂怀又说:“再说了,你是个好儿子,至于我,三天就能把陛下给气死你信不信?”
桌案上已经没了茶水,宦官似乎知道有人来,也不近来打扰,席玉便坐下来,捏起一块糕点,啃了口,一边嚼一边点头。
的确,聂怀不是盏省油的灯,到哪里都要搞事情才开心。
他极度怀疑当时聂怀跟他来西楚,是因为在东源搞不起事情来,在搞事情就是造反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屏风里面有点动静,聂怀一下子闭嘴,歪头注视着那里。
里面摸索了一阵子,龙袍被扔出来,紧接着德宗帝只穿着一层中衣走出来,头发散落了些,脸色萎靡,没有上朝的时候精神,还困倦的抬眉毛揉眼睛。
“年轻就是好啊,天都快亮了,你俩还这么精神,我这个老头子就不行了。”
聂怀指着那屏风跟陛下,他真想不到堂堂皇帝,居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人家说话。
他忽然惊醒,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里面有没有冲撞陛下,冲撞西楚的。
回想之后,好像每一句话都够定他的死罪的。
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但他不敢说,就冲着德宗帝叩头,老老实实的装孙子。
这个时候,只能这样了。
但德宗帝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伸着手揪着他的耳朵,大声问:“子昀是个好孩子,你怎么是个刺头呢?”
下巴指了指门口,说:“要不是提前将影卫全部调过来,你是不是就跑了?”
说着,手劲儿加大,聂怀歪着脑袋赶紧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末将不敢,末将有罪。
您轻点,疼疼疼疼……!”
就算聂怀再怎么求饶,德宗帝还是没撒手,气呼呼的脸都红了,继续问:“怎么,朕给你当爹,这么不乐意,是朕不配给你当爹吗?
你东源国师,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还杀了那么多皇子,那都是你的表兄,你还能耐了?”
聂怀猛然用力,将自己耳朵解救出来,口眼歪斜的捂着耳朵,躲到席玉身后,德宗帝直接追了过去,脚踢东源国师。
“你这个小兔崽子,在大殿之上居然动手,知不知道子昀肩膀上的伤被你一脚给踹得又裂开了,流了好多血!”
那一脚算是给席玉踹的,接着又踹了一脚。
“老子就算没养你,也给了你一条命,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陛下追着聂怀又打又踢,席玉就在旁边跪着看着。
要说德宗帝这种待遇,放眼皇宫上下,还这真没有哪个皇子享受过,也就一听自己是皇子就满脸嫌弃的聂怀,享受了天底下最高待遇。
皇帝老子追着打。
不一会儿,方角带着一种宦官,端着许多吃食走进来,正好又换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皇帝老子熬了一夜,又困又累又饿,但还是想再踢聂怀这死小子几下,才能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