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两个人,从衣着和面相来看,至少是北辰堡的上层人物。
一人道:“他这恢复了,可就棘手了。”
“有什么棘手的,大不了让他死。”
“他死了还真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为了族人,为了北辰堡,死个祸害算什么。”
“可是为什么要他死呢?”
“没看到吗,那个外乡人俨然一幅世家公子的模样,且他姓安,安家的安,你说,他北辰映雪该死不该死。”
“唉,可惜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安大帅,更何况安大帅还是个结丹期高手。”
“他死定了。”
“也许还不用白衣公子动手。”
“为什么?”
“听说大狗子就要回来了。”
“他学业大成了?”
“嗯……,听说已是仙。”
“哇,听着就令人咋舌。”
“另外,二长者又是二狗子的伯父,这北辰映雪不想死只怕都难。”
“唉,也许真的不用白衣公子动手了。”
……
端阳上午,阳光明*/*媚,还有点小温暖。
初夏的昆仑山麓也热起来,但毕竟山高地寒,就算家乡的太阳晒在身上有点热乎,一经走到树荫下,阵阵凉意。
沿着古堡窄窄的小巷,踏着碎石子铺就的路,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归心似箭。
两边店铺林立,古旧的门框上悬着一个个岁月沧桑的牌匾,棺材铺,官药铺,茶馆酒馆,米行脚行,更有经纪媒婆,庙宇祠堂。
一家布店,琳琅满目的穿戴品。
停下来歇息,他要给父亲买了一双鞋,给母亲买几尺布,给妹妹买件新衣裳。
“这是我赚钱后第一次回家过节,说什么也得孝敬父母,虽然钱不多,买不了什么,但这是我这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还有,妹妹为我采药而被毒蛇弄瞎了眼睛,瞎眼一定不好看,我给她置一件亲衣裳,让她穿得漂漂亮亮。”
还有哥哥……
唉,可惜哥哥逃亡在外,那年,他因为一个女人而与人争风吃醋,砍残了对方,结果不得不逃亡在外。
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个人,以前自己最要好的哥们北辰逝。
北辰逝,如他的名字一样早已逝去了。死了,死在三大家族“血试”的擂台上。
死时,他手拉着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今后我妈就是你妈,我爸就是你爸,我弟就是你弟,拜托了。”
他死了,已三年多。
他也如他所拜托的那样,把他家人当自己的家人看待,逢年过节,都要去看望,给他们带些礼品什么的,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很久,直到他自己出事。
其实他们家很有钱,也很富足,根本看不上他的礼品,但是北辰映雪却不那么认为,他认为这是他与北辰逝这哥们的情意一场,不论对方家家境如何,都是他的一片心,真诚的心。
每每想到“北辰逝”死前的嘱托,他都热血上涌,“为了北辰堡,为了北辰家族,我们都拼了,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
而叔叔阿姨对他也很好,一看到他到来,总像是看见亲儿子一样,热情招待,热泪盈眶,仿佛他身上有着他儿子挥之不去的影子。
又照单买了三样,同时,多加了一个,因为他家还有个弟弟。
……
端阳节,按习俗,人们早早地将艾叶和蒲草插在了门窗上,又在锅里煮上鸡蛋大蒜和棕子,吃大蒜、吃棕子,吃茶叶蛋,点雄黄酒,祈盼一年的平安。
“也许此时妈妈已煮好了鸡蛋,剥好了棕子,正等着我呢。”
想到这儿,嘴不由得馋了起来,肚子也咕咕地叫。
街道两旁的人们看到了他的身影,都停下手中的活儿。
他想与他们打招呼,但看到,他们的眼神中先是惊讶,再就是躲闪和冷漠,甚至敌意,倾刻,现实的残酷将他的兴奋桎梏。
兴奋劲消了,人也瞬间蔫了一截,心……拔凉拔凉的。
是呀,自己依然是个废物+祸害,他们避之若浼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又自卑起来。
低着头,只感到脚步沉重,时而在上坡处有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次梯错落,令他举步维艰。
心伤,那才是最大伤。
“可怜呀,就因为一句话,他毁了自己的一生。”身后传来一声声叹息,
“还差点害得我们灭族。”
“他是祸害。”
这一刻,北辰映雪只感到了惶恐和内疚,是啊,自己就是个祸害,他们说的没错。
一双双仇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戳着他的背,令他踉跄。
……
郁闷间,身后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
回头一看,街边的民房里走出一位抱孩子在哄的小媳妇。
孩子看来二三岁了,可能是早上没睡够,吃了饭又想睡而睡不着,迷迷哄哄的闹事,小媳妇哄不住,闹的慌,这才跨出房门,准备沿街溜达。
目光相对,俩人都瞬间一惊。
小媳妇二十有零,如黛长发盘在脑后,由一根木钗斜插入束,简单而不失典雅。
怀中孩子哭闹着抓扯她垂在两颊边的发丝,令她丝丝长发些许散落,显得有些狼狈。
皮肤白滑,玉颈生香,不着粉黛,却也褪尽了世间浮华,宛若一幅墨色山水呈现在面前。
没想到是她,般般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