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飞不甘心地、死死盯着表叔,一字一句地、狠狠地说道:“我恨你们。”
白西安转身离开了顾尧飞,把她的怒吼和哭声留在了身后。
白井革是在周恒怀里醒来的。还没睁眼的时候,她就觉得喉咙火辣辣地在疼。白井革轻轻咳嗽了下,立刻感觉到喉咙像被一根铁线狠狠拉扯着。
周恒动了下:“你醒了?”
白井革吃力地在周恒的怀里抬起头,看到了一脸忧心的周恒。
她很熟悉这种表情。她开始在心里责怪自己。
周恒看起来是一夜没睡:两个青黑的大眼袋吊在他的眼睛下方,眼睛里则全是红血丝。他哑着嗓子,低头仔细看着白井革:“你其实没怎么睡到……累吗?”
白井革轻轻摇摇头。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睡着。昨晚上,她的脑袋——确切的来说是后脑——可热闹了,就差放烟花了。
“听着,井革。”周恒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白井革也随着他的动作,勉强坐了起来——她一向孱弱,再加上昨晚根本没有休息,这让她连坐着都感到吃力。
她开始想要杨灵出来了。
但这个念头一出来,白井革就立刻摇头——说好的,要让周恒知道她的真实样子,就不能让其他分身出来了。
“你不太对劲。你自己意识到吗?”周恒轻轻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用对周磊说话的语气,对白井革说道:“你愿意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白井革点头。
“嗯,那好。我保证,在你说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打断……”
“我是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
周恒看着白井革。
“多重人格障碍,也叫分离式身份识别障碍。”白井革喃喃道,“也就是说,一个身体里有好几个灵魂……”
“井革。”周恒出声打断她,“这是真的吗?”
白井革抬起眼看着周恒,一双眼又没了焦点。周恒慌了,下意识想去摇白井革,但伸出去的手立刻又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白井革的双眼里又有了焦点。她冷冷地看着周恒,一句话都不说。
“你是……”周恒想起很多讲多重人格的电影,从这些电影里,他算是知道多重人格是怎么回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正在约会的女孩子,竟然就是多重人格患者。
“你是谁?”他也知道,现在在他眼前的,也许并不是白井革本人——甚至,这几个月一直和他相处的,也不是白井革……
“杨灵。”杨灵回答,语气毫无波澜。
周恒想起了刚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白井革。难道那时候的白井革,其实就是杨灵?
“她实在没办法应付现在这种状况。”杨灵说着,低头看到周恒无意中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伸手把周恒的手拿了下去,“我就出来了。”
周恒缩起手:“你是……男的?”
杨灵点头,然后下了床,往房间外走去。
周恒连忙跟上去:“等下,我还没明白……井革去哪了?她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这几个月一直和我相处的,是她吗?……她有去医院吗?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病啊?”
杨灵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周恒。周恒本来紧紧跟着他,看到杨灵突然停下了,他也连忙刹住脚步。
周恒其实很难接受——现在的白井革对他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了。更不用说,他曾经以为无比熟悉的人,里面却住着一个男人……或许还不止一个!
“为什么……”杨灵微微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然后抬起头,盯着周恒:“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知道吗?”周恒连忙问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是……你们?”
“是不止一个。”杨灵点点头,又转身走了。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厨房。顾尧飞昨晚又喊又叫,把白井革的喉咙都弄坏了,现在杨灵只觉得嗓子又痒又痛。
杨灵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后,感受了一下,发现疼痛感并没有缓解。周恒站在一旁看着杨灵,迟疑着,从药柜里拿出止痛药,递给杨灵。
杨灵接过,道了声谢,然后就着温水,吃了一颗止痛药。
“她……”周恒现在只觉得头很痛,他不得不找了张椅子坐下。周恒用手撑着头,艰难地继续问道:“她有去接受治疗吗?”
“她不相信心理医生。”杨灵如实回答,“噢……不是她不接受,是顾尧飞不接受。顾尧飞不让她去看心理医生。”
“顾尧飞是……”
“这几个月和你约会的女人。”杨灵说。
周恒再也撑不住了,他两眼一黑,头倒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杨灵没什么反应,他看着周恒,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周恒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还是清醒的。但他现在根本不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里面是男人,外面却是一副柔弱样子的女人。
白井革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和他谈恋爱的到底是那个顾尧飞,还是白井革?
他喜欢的,到底是顾尧飞,还是白井革?
在他们相处的这几个月里,其他人……白井革身体里的其他人,难道一次都没有出来吗?
他是不是在无意中,和不同的人在谈恋爱……甚至在接吻?
……想到这里,周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