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声称这十三支人鱼血取自世界各地不同的人鱼族群。人鱼是极稀有的生物,而且并不像童话和传说中那样喜欢在浅海和沙滩出没,他们只遨游于幽黑的深海。只有懂得的人,才会用特殊方式引诱人鱼浮到海面,趁机进行捕捞。人鱼血大部分都是没用的,唯一有用的是脑颅血,脑浆和血液混合而成的脑颅血,注射入血管后,可以暂时带给人类强大的异能。
取血的方式非常简单且残忍,抓到人鱼后,用电钻在头颅顶上钻出一个眼,然后插入软管,用机器抽取。机器抽取完人鱼也就死透了。抽血人会把尸体抛回大海,作海中鱼群的食物。
中岛东沪第一次听说人鱼血的残忍采集方式后,想到了鱼翅的采集。鱼翅是鲨鱼的鱼鳍,渔民捕到鲨鱼后,直接用刀割掉鱼鳍,然后就把鲨鱼抛回海里。鲨鱼失去了鱼鳍很难生存,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死在海中。
残忍的方式采集出来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可天幕把整整十三支人鱼血交给了自己。中岛东沪心里知道,这是莫大的信任与托付。有的时候别人的信任也会成为无形的绞索,逼着你赴汤蹈火。
……
……
风来了。
萦绕的烟雾流动起来,像是无数的鬼怪在旋舞。四野都是白茫茫的颜色。十分钟到了,起风了,烟雾却只是稍稍稀薄了一点。
“扎营还是进攻?”尹梦诺通过车载对讲机问。
“扎营。”马烨说。
马烨犹豫了很久才做出决定。如果今天是他自己或者加上李隆杰在这里,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进攻。但如今还有二号车上一群战斗力一般的累赘。就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如今烟幕没有褪尽,看不见就意味着风险。
马烨执行任务有两个原则:第一,任务必须成功。第二,全队除了自己外不能有人阵亡。
迄今为止虽然经历过无数次险情,这两个原则还没有被打破过。没有被打破过的原因除了马烨本身过硬的战斗力之外,还有他极其谨慎的性格。马烨在战场上如同猛虎下山,抵近战场之前却像一只聪明绝顶的狐狸,一旦嗅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他都会斩钉截铁地立刻停止,甚至掉头离开,伺机再战。
“我们先吃饭,吃完开始休息睡眠六个小时,三班倒警戒。”马烨在对讲机里说,“我、李隆杰、叶甫盖尼轮流警戒两小时。车的控制面板上有热感雷达、毒气雷达和高速逼近雷达的实时监测显示,把车门锁死,车窗闭紧,盯着面板上的雷达情况就可以。”
越野车副驾驶座底下是保温箱,里面放了鸡肉卷、压缩饼干和菠菜汤。两辆车上的专员们都大吃特吃起来。何知乐还把阿黄随身带着。阿黄小巧玲珑,一直趴在他的作训服内口袋里。闻到饭味以后阿黄也一拱一拱地爬了出来,和何知乐抢鸡肉卷吃。
“都吃完了吧。现在是七点35分,一直到八点三十五分我值班。”李隆杰的声音在对讲机里传来,“诸位快睡一会吧,好梦。”
何知乐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心思很简单,冲入战场这种要命的事能拖多久拖多久。如此看来又能睡一晚上了。妖魔鬼怪和吃人雨林之类的烦心事,明天再想也好。
虽然白天睡了一天,但吃的太饱还是觉得困倦。何知乐在后座系上安全带,防止自己睡着之后东倒西歪,闭上眼就沉入梦乡。
……
静谧的客厅,一切都那么熟悉。堆满零食袋和可乐罐的茶几,窗帘微微起伏,窗外夜幕笼罩的居民小区万家灯火。
这是家里的客厅。何知乐知道,自己又进入阿黄控制的梦境了。
自从把阿黄从布吉玛依弄出来带在身边,何知乐每次睡着都要做梦,每次做梦都会回到这间客厅。贞子模样的阿黄不是从阳台跳出来就是从大门走进来,随后和他聊一整夜。何知乐有时候是真的疲累,只想死人似得睡一睡,但阿黄非要缠着他聊天。阿黄进入过许多人的脑海,知晓茫茫多的有趣故事,却没有多少机会能和人沟通倾诉,只好讲给何知乐来发泄倾诉欲。
“出来吧!”何知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盯着阳台门口。他已经习惯了。
“不对劲。”阿黄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何知乐下意识地扭头,猛的吓了一跳,阿黄竟然就坐在自己旁边。
“吓死我了你,你要不换个头像啥的吧,或者固定个出场位置。你这样猛然出现很渗人的……”何知乐吐槽着吐槽着发现阿黄没有回应,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认真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不对劲?什么……不对劲?”
“这周围。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对劲。我不是说现在梦里的这个客厅,而是梦外的现实。”阿黄说,语气迟疑而严峻,“我靠近这里以后就有些心里发慌,我有种预感,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附近。”
“你不要吓唬人。”何知乐听得心里发毛。
“你要相信我的预感,虽然预感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但有时候心里感觉到的往往比眼睛看见的准。”阿黄顿了顿,“我和你种族不一样。你们人类预感不到的东西有时候或许我会发现征兆。就像地震,你们人类最多提前几十秒预知大地震发生,但地震之前数个月,许多低级动物就开始异动。蛤蟆成千上万地跳出水塘,像打会战一样黑压压地聚集起来越过公路。树林里的鸟惊叫到嗓子出血。最忠诚的狗会去咬自己的主人。”
“你这口气让人寝食难安,那么你预感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不知道。”阿黄语气里似乎有困惑,迟钝而小声,她开始讲述,但状态明显不对,像是在迷迷糊糊地梦呓,又像是喝醉到极致后脑子麻掉,“隐隐有一种感觉,强烈又模糊,我看不清楚……它在烟水里朦朦胧胧的浮起来,忽大忽小的、黑色的……不,是明亮的……隐藏在阴影……恶臭……绛紫色的脓包……血腥……邪恶……像腐烂的内脏……畸形的死婴……泥泞的烂尸地……苍蝇般的复眼……黏稠……敏捷……”
阿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重复着各种毫无意义又奇怪的词汇和发病般的语句。越说他的头垂的越低,腰弯的越厉害,像是快要睡着了。
“你在说什么?”何知乐懵懵的问。他知道阿黄在描述她预感到的东西,预感这种东西玄之又玄,阿黄作为一只食梦貘更可能会在预感上有特长,能提供重要信息。何知乐很想听听阿黄的预测,可全程他几乎一句没听懂。阿黄一直在晕晕乎乎地说话。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耳边炸开,梦境轰然破碎,何知乐瞬间被惊醒
同时惊醒的还有车里的其他人,大家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惶恐和茫然。显然大家都是刚醒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枪声只是响了几秒,现在又是一片死寂。似乎危机已经暂时结束了。
车里的人们透过车窗朝外望去,只见黑夜和迷雾,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烟雾非但没有散尽,在夜色映衬下反而显得更加浓厚。空气中那些流动的黑色看上去居然有种黏稠感,像是地层里的石油,又像是整辆车被投进了千米深海。
“呼叫一车呼叫一车哪里响枪?”尹梦诺最先反应过来,一拳砸开车载对讲机的开关。
异常生物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