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石头滩里这一声刺耳的枪响,让紧随其后的德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暗叫不好,再回过神来见那狗三兄弟早已应声倒在了不远处那一道曲折蜿蜒的田埂上。
绿油油的麦苗儿正吐了新芽哧溜哧溜的往外挤往外钻,远处鸡子山上笼罩着的薄雾已经退到了半山腰。葱绿的望不到边的地瓜秧子里,正躲在深处偷食的野鸡受了惊吓,咯呀呀咯呀呀的叫着扑打着翅膀腾跃而起声音沙哑,在天地间话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
德林再靠近狗三时,这可怜娃儿嘴角往外淌着血水。
魏东来早已跟了过来,正怔怔的盯着德林。在从西岸绕到东岸的路上,魏东来至少头脑中闪现过数十种折磨狗三的方法。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把魏东来也是惊得不轻!
德林搂着狗三恶狠狠的瞪着魏东来,魏东来一脸恍然的摊开手示意德林他也正迷惑不解。身后的爪牙被这枪声一惊,都匍匐在地上撅着屁股不敢动。魏东来招呼了一声都起身跟着朝枪响的方向追去......
狗三躺在德林怀里死气沉沉的样子。德林见那狗三兄弟一副狼狈相,实在闹不明白老老实实一个人,下场竟如此的凄凉。事已如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哪个鳖孙开的枪,有再大的悲伤这种情境之下也只能先隐藏到心底,等这风头一过再找块风水好一点的宝地安葬狗三兄弟。
魏东来和黄贵仁一碰头,俩人相见分外眼红。魏东来正想说道说道,不料黄贵仁并没有搭理他,拖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朝着狗三倒下的地畔走来。他是想亲眼看看原本应该自己走的路子,现在狗三做了替死鬼,替死鬼的模样他是想也不敢想。心里是感激?是庆幸?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想着看一眼狗三。死者为大,绝对没有掺杂半点嘲笑的意味!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这可怜而又可憎的狗三哪里曾受过丁点儿枪伤!论奔跑打斗哪里是德林的对手。他在前面跑着,德林在后面追着,魏东来又来了个迂回包抄,自己即使有个三头六臂,落到魏东来手里还不被撕个粉碎?正踅摸着出路,突然前方一声枪响,想到好死不如赖活着,顺势栽倒在那地上,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怕谁啊!那枪声是打兔子的还是打地老鼠的和自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招骗过了德林,更骗过了魏东来。心里刚刚舒了一口气,现在眯着眼再瞅着那凶神恶煞的黄贵仁扛着长矛远远的走了过来,矛头的红缨子像刺猬的毛一样一忽儿蜷缩一忽儿舒展着。心里扑通扑通跳着,总不能眼巴巴的等着这愣头货在身上戳几个大窟窿!
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挺着尸身再伺机而动!
黄贵仁心里充满着愧疚,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啊!见那狗三直挺挺的侧身伏在地畔上,满脸泥土,嘴角往外正溢着血红的泡泡。
“狗三兄弟一路走好!”黄贵仁心里默念着。鞠躬显然不合适,那就让兄弟干干净净的走吧!从口袋摸出手帕子踉踉跄跄的蹲下身子。
“兄弟一路走好!”黄贵仁趁成德林不备趴在狗三耳边轻声的超度,轻轻地擦拭着狗三脸上的泥土污渍。
狗三感觉自己就像刚被拖出开水锅的母猪一样,待那猪毛褪去,后面的事想也不敢想。心里直痒痒又不敢有一丁点的动静。
人生啊,赤裸裸的撑着就是为了血淋淋的活,挣扎着的又何尝不是命呢?
狗三难道不是这样吗?
耳畔不时回响着黄贵仁说的那句话“兄弟一路走好”!
看来是在劫难逃了!难道就这样傻啦吧唧的硬挺着等着挨刀吗?
这简直不敢想象,狗三闭着眼尽可能的不呼吸,让自己像个死人一样脸上呈现出一种叫做平静的安详。
“嘭”,远处的枪声再次响起。黄贵仁双脚一蹬地噌的一声之直起身搜寻着。机会难得,狗三见状一个鲤鱼打挺,没了命似的蹬着双腿又朝着悬崖方向奔去。黄贵仁还没回过神,见那狗三顷刻间又腾地而起。愣在原地,脸色吓得煞白。沾着血渍的手帕在微微的山风中有一角不老实的挣扎,跳跃……
这枪声明显的是民团校场上打靶的方向。只是民团早在半月前就被乡里集中了去拉练,谁又能想到又突然回来了呢?
“你大爷的!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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