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点的工作人员许是早都到场了吧,激烈的争执,瞬间的冷场又一脸无奈的责备。许是碍于领队的伍老师的情面吧,只写了乘车的线路以及新的学校联系人的方式就匆匆的离去了。成大军辞别伍老师之后就随着指示一路直奔新的学校而去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拨通了安贝贝的电话,告知她他已经被分配到新的学校。夜间旅店里女人的啼哭声似乎莹莹绕绕的并未完全消散。触目惊心的一夜不得不让他为安贝贝当下的处境而提心吊胆。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成大军毫不避讳,他必须跟处事未深的安贝贝把话说明白。她太单纯了,这一点正是成大军所担心的。
成大军的话令电话那头的安贝贝许久都未曾说话,她许是脸颊以及浑身都羞红燥热了吧!一个男生,现在为了她的安全把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安贝贝她不是听不懂,她是实在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成大军同安贝贝走到一起是必然的,在这遥相呼应的异乡之地。成大军总会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心系她的一举一动。
安贝贝最为兴奋的就是每周的周末成大军总会费尽周折的出现在她所任教的校门口,异乡的街道从陌生到熟悉,隔生的成大军安贝贝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都说风雨之后见彩虹,成大军又何尝不期望能同她一道出双入对呢!可是,安贝贝究竟怎么想?他并不知晓,就这样如牛郎织女般的隔河相望了。偶尔的一次刻意相聚,俩人彼此都格外的珍惜。
一年后,俩人如约的走到了同一家单位。终于可以朝夕相伴了,这位看似矜持而又柔弱的姑娘超强的意志力完全超越了成大军的想象。她来到成大军所任教的学校雷厉风行的个性几乎呈现到了极致。再有几天的时日就要回家了,俩人都异常的兴奋。
成大军记忆中还没办理入职手续的安贝贝,第一件事令他感动的竟是学校假前最后一次大扫除上同主管领导的针锋相对。她看不惯主管领导对着成大军一通指手画脚的耀武扬威,这多少令成大军发自内心的感动。她,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也难怪成大军总是放心不下,当电话中从她的口中得知她繁重的工作总会有另外的一名男老师自告奋勇的去承担的时候,成大军不由得就联想到那夜光头男人声嘶力竭的呵斥声。
成大军不敢想象下去,只能设身处地多去走动多去探望,许是这样才能让备受骚扰的安贝贝不再遭受尘世间这般那般的纷扰。懵懵懂懂的男男女女,在处世未深的社会间学会自我保护是必然的。同样的,安贝贝对于成大军心理上的依赖已是与日俱增了。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地带,俩人似乎格外的亲切了。
开往三秦大地的列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一路向北了,与故乡的别离已是一年有余了。俩人都不禁兴奋了起来。想到过完年就可以在同一家单位朝夕相处了,这不禁让人喜不自胜。
成大军没想到这次回乡会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
接近冰点的凛冽寒风呼啸而过,车站的门口匆忙的人群总是影影绰绰的络绎不绝。分别总在一瞬间,一个往东一个往南。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阔别已久的龟寿村了,成大军的内心忍不住跌宕起伏了起来。
一眼望去并不宽敞的小巷尽头,父亲成老三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口守候了。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年里,成老三看上去似乎苍老了许多。鬓角裸露出斑白的短发,见到令他引以为豪的儿子他有太多的话要说了,此时此刻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成大军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父亲成老三的陪伴下去村南的老洼涧一趟,这儿埋葬着他最亲爱的祖父祖母。他应当第一时间前来探望。
巍巍的秦岭山连绵起伏,风吹冰冻的尘埃泥土路面坚硬着,脚踏过发出咚咚的声音。山是肃静的,但灰蒙蒙的一片。一切仿佛凝滞了一般,一切似乎又是那般的淡然。
成大军有许多话想要告诉亲爱的爷爷奶奶,他想说他终于不负厚望如愿以偿的做了教书的先生。他更想告诉两位已故的亲人,就在县城的方向有一位心爱的姑娘同样的在翘首以盼的凝望着这巍峨大山的方向。
甘河子畔放眼望去似乎愈加的凋零暗淡了,村小不知不觉中已然消失殆尽,那一道道雾腾腾的土梁子,石头滩该是多么的孤寂落寞啊!没有了老庙,没有了一帮调皮捣蛋的娃娃以及教书先生的陪伴。甘河子冷寂了不少,许是永久也不可能再有朗朗的读书声嬉闹声朝夕相伴了。
“庙拆了,书房也没了,队里公转私,闹腾着承包责任制,这凉水泉,老洼涧,柏树坡,就连秃了顶的碌碌坪也不放过。狗日的,鸡子山能动都敢捣腾了!”成老三似乎察觉到了儿子成大军心头的不悦。
其实又何尝是他呢!乡里众多的人早已是骂声一片。牛鬼蛇神的传说时不时的就闹出这般那般的天灾人祸。出了事的人家也不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就一律的指责村里闹鬼,是孤魂野鬼闹腾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
“有钱的都搬去新址建屋筑巢去了,没钱家底儿薄的借钱拉下债务也要逃离老村。眼下也没几户人家了!”成老三憋了一肚子的话,正好爷儿俩许久没见面了,他要告诉娃儿,这村子败了,迟早要败在这一伙大队干部的手里。而领头的就是他的亲哥成大林,他同其他的村民一样的痛恨成大林。
好端端的村子,私划宅基地,四分五裂的。又搞什么公转私的私人承包责任制,把就近的河滩甘河子村小包含在内山头都承包给了那也流氓二流子。世世代代靠山吃山的农民现在捡个柴火都要看人脸色。真是没了王法。
“狗日的,就是见不得穷人有个好日子过活!”成老三啐一口唾沫在脚底下。他许久都没再说过这样的怨气话了。人家背地里说,他就光明正大的说。
“村靠村,户靠户,群众看的是干部。村干部一个个肥着呢!都搬到了地势相对平坦的新北村。留下这些个要死不活的老骨头,没人爱没人疼的,就死守着迟早也要成了妖魔鬼怪!”成老三实在忍不住就多嘴在儿子面前怒骂上几句。
这话其实早就传到了成大林的耳中,兄弟俩的感情本就分裂着,恐怕愈是僵硬了罢!
“得空还是到你大伯屋里走走!长辈的事少跟着掺和!”他背着手叮咛着面前的娃儿。自个儿先行一步就先回村了。
成大军这才察觉到设身处地间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怪不得巷子里一家家的门户紧闭,整个村子也见不到几户人家。许是都搬走了吧!也难怪再也听不到巷口间那叮叮当当的挑水担子吱扭声!
古老的龟寿村奄奄一息中苟延残喘着,仿佛随时都会消逝人间一样,只有葱茏而又阴郁的树木毫不嫌弃的将她围拢着,只是在这惨淡萧瑟枯叶飘零的寒冬腊月愈加的冰冷刺骨,愈加的透彻了些吧。
成大军不想在纠结在父辈间无尽的冷漠暗淡之中了,他在回村的时候就迎面碰到了大伯父成大林。他正背着手站在巷子口指挥着三五个工人伐木呢!说是趁着隆冬将那老树砍伐了,来年就亮堂了。明面上的亮堂同心底里的亮堂又有什么瓜葛呢!成大军实在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毕恭毕敬的打了招呼,喊他一声“大伯!”
二日一早,成大军就来到了甘河子村小这一块已是废墟一片的地方。他想借着隆冬还来不及倾盆覆盖的积雪掩埋,寻觅一点儿儿时的记忆。可是一切太过破败了!除了廉价的无人打理的松散的土坯以及斑斑澜澜的柱头残壁,哪还有什么儿时的记忆!
甘河子村小就这样的在杳无声息中倾颓了。
成大军的记忆中它该是多么的威严耸立的庙宇啊!就这样凭空的被抹杀了记忆!
这几日,成大军完全沉浸在回不去的记忆当中。
牛初三许久都不曾登门了,他腿脚不好,也是路过大队部的时候,身为支委的侄儿托他捎话给成老三,要他尽快的去队部一趟。想必是有急事,他自然不敢怠慢。
农闲时节,成老三自然不会走远。牛初三循着臭烘烘的气味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村西的油菜地里找到了正在地里挥撒着农家肥的成老三。
牛初三紧捏着鼻子,冲人的气味实在太呛人口鼻了。他急得挥舞着手臂示意成老三赶紧过去。
成老三一近前牛初三就开门见山了,话已捎到就不再过多的停留,正好借了老三的水担木瓢得空担上几趟粪肥,他闲不住,眼窝子里都是忙不完的活计。
成老三同牛初三做支委的侄儿年纪一般大小,俩人更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名叫牛志伟的牛支委早在支部门口候着了,一见到成老三就匆忙的上前将他拉扯到了一侧的围墙边儿上。
“老大出事儿了!”牛志伟神色慌张的压低声音,左右了望着。
“哼!早晚的事!”成老三不屑一顾。“伤天害理的事儿干得多了,迟早会遭报应。”成老三毫不避讳的扯开嗓门咒骂着,这一刻他等了许久了。
“你跟我姑父的事儿少在这儿瞎扯!”牛志伟从来不掺杂哥俩之间的私事,这一点成老三倒是很心知肚明。
原来这牛志伟要说的正是成大军的私事,女方的屋里来人正四处的打听呢!一早就在村口碰到柳东村的车友佳宝,含含混混的几句闲言碎语,牛志伟显然是听出了端倪。他不可能坐视不管,这才匆忙间找人捎了话给成老三……
甘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