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之年以后，为了延伸肢体的感官，脑机接口技术已经在各领域广泛运用，手臂上的通用接口，或者无线协议可以直接管理操作链接的设备。普通人使用的接口协议，只是通过大脑下达指令。完成情况的反馈信息由图像、声音，再通过人体视觉听觉受体接收，就好像舰桥内的全息影像。is是一种全面互通的接口协议，运用脑机接口操纵设备下达指令并不难，而精密的操作需要像掌握自己身体一样去操作设备。

人体并不是完美的仪器，视觉、听觉都是需要经过复杂的传导才能在大脑中形成认知。is协议则更像是嗅觉，嗅觉受体可以瞬间完成与大脑间信息的传输，并且调动各部分闹区协同工作。is互通协议就是类似嗅觉受体与大脑间建立的联系。

is协议接受设备的信息反馈，互通接口的信息流巨大，在完成is互联后会进入深度沉浸的心流模式。这要求控制者能承受被操作设备的信息流冲击，学会不受无效信息的干扰，同时还要防止意识迷失在其中。战舰等武器设备的精密操作就需要is协议，经过几代战舰模拟神经网络系统的开发，现在构建的是区域型神经网络系统。它可以独立链接，也可以同时操作链接，战舰系统的协议专有名词是iss，也代指能承受iss协议的人。能进入舰桥指挥室的人都是iss，而拥有顶尖的大脑形成的iss中，也有高下之分，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战舰舰长。

冯月月之所以成为协议中舰长的顺位接替者，不光因为她是优秀的导航员，也不是因为她少将的军衔，而是因为她可以独立完成战舰驾驶。战舰的iss系统为了安全，选用物理连接，冯月月用的是第七代耳后骨骼内嵌的生理接口，接入后通过大脑皮层覆盖的单层碳原子纤维膜完成直接链接。

“唤醒通信员，确认战备状态完成后尝试与其他舰长建立联系。”冯月月下达着命令：“还原被强制断开iss链接后的神经影像，投影显示，还原操控数据。”

随着图像的显示，诺亚号如同一条巨大的虎鲸，淡金色的神经网络勾勒出战舰的形状，舰桥位置是金线最后汇聚的地方。可以看见4个人形的金色神经网络，与这个庞然大物相连在一起。从亚空间一跃而出的战舰如同虎鲸跃出水面，然而这条深海中的霸主没有威风多久。离开水面的它就如同突然被松脂黏住的昆虫，在一片粘稠中挣扎。就在这个时候，他们3人被强行断开链接。这团粘住诺亚号的松脂好像跨越了时间，迅速的凝结，然后碎裂开来。

金色的大鱼就这样支离破碎，只有腹下那一片被内层能量装甲包裹的位置，还勉强维持完整。操作记录显示舰长切段他们链接之后，启动反应炉，调用所有能量用于增强核心区域能量装甲。随着反应炉的启动，能量开始逐渐充盈，由内而外开始给能量装甲充能。

操作记录里还有相凉的思维残影：相凉舰长判断，星门撕扯开的亚空间通道与另一个空间相连，造成此处空间波动，舰队的到来导致稳定空间质量突然增加，从而引起空间塌陷。空间塌陷会持续一段时间，需要填充能量来稳定。塌陷引起的撕裂，扯碎战舰的物理装甲，如果不及时加强核心区的能量装甲，可能会导致诺亚号直接解体。踏出亚空间后动力舱已经能正常启动，只要反应炉启动成功，护盾生成器就可以运作，填充能量装甲，同时可以更快让空间恢复稳定。

面对危机，相凉舰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守护住了战舰，可是被拯救的人却不是他。

“他爱你。”爱副官的声音在完成回放后，不合时宜的在她脑中响起。

“什么时候ai可以准确转述这种语句了？”冯月月一阵苦笑，相凉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两人在诺亚号的操作系统设计时就相互接触，iss的深入交流会导致精神吸引。为防止情感因素影响，同一艘战舰内的iss是不许恋爱的。似乎死亡为他解开最后的枷锁，释放自己压抑的情感吧。她伸出手想触摸影像中他正在模糊的脸颊，但越是接近仿佛消那张脸散的越快。冯月月不自觉的加快速度，想挽留些什么，握紧的拳头里没有任何重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光晕中，只剩记忆里的正直身影和温柔话语。

随着反应炉的正常启动，完成充能的内层能量装甲所泄露的能量，逐渐平复了周围的空间塌陷。原本应该四分五裂的诺亚号维持着大致的轮廓，但是无数细小的空间间隙，如同噬人的猛兽，弥漫在这片星空中。直到外层能量装甲充能完成，才会完全消失。冯月月的身体就是被这种空间间隙撕碎的，这种损伤如果没有蔓延到脑，并且能够及时救治，就可以保全性命，但是舰桥那些急促闪烁的红灯就是已经逝去的生命。

舰内确认死亡的人数已经达到4万人，由于维生系统和医护系统已经可以正常运作，这个统计数据逐渐停止了不断上涨的趋势。通信员已经接入iss确认已收到7艘战舰的回复，大副将已经恢复的全息影像放大推送到主屏幕上。

“这是青凤号、奈良号的放大影像。”大副指着放大部位的裂痕，它们就好像瓷器碰碎的釉面，细小微不可查，但只要拿在手上就知道它已经坏了一般：“我建议派遣骑士前往探查。”

“让骑士待机，用无人机查看，天眼阵列开启通信功能，同时确认舰队各战舰反应炉启动情况，确定可以起飞的舰载机数量。将另外7位舰长通信接入。”冯月月不自觉的摸着右侧的耳垂，那是被裂隙吞噬后修复液新生的部分，同样齐平的头发刺激着手指。

七组全息影像接入舰桥，冯月月还躺在控制舱内，她的全息影像坐在舰桥舰长的位置上，和没有受伤时候一般无二。大副和爱副官的虚拟影像出现在两侧，在舰桥形成的虚拟会议室显得那么空旷。

“诺亚·爱，诺亚号方舟级战舰副官，本次会议由天眼阵列系统链接，各舰可链接无反馈21，确认各舰反馈情况7/2，级别符合舰长级别会议。舰长相凉已经牺牲，依照权限序列现由冯月月少将担任本舰舰长，见证人威尔斯大副。舰队损毁比例超过75%，开拓探索任务强制终止启动应急预案，舰队最高指挥权由旗舰回收进入紧急管制，各级副官更新权限级别。”爱副官依照内置程序直接启动应急预案。

出发前，本次任务的军事总指挥是相凉舰长，探索开拓任务指挥是由白翼号的专家组负责，组长是唐纳·拜伦。拜伦没有在会场，但是白翼号的舰长脸色依旧深沉，在场的智能副官照例更新了管理权限。这个突然的变化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冯月月只是想召集各位舰长公布相凉的发现。再做一些应急的处理，集合所有副官的算力推演一下现在的空间情况，同时制定营救策略。没想到损失已经达到启动应急预案的程度，现在她也没有退路，只有一种突然生出的觉悟。

冯月月略微沉吟片刻，开始了她成为舰队最高指挥官的第一次发言：“相凉舰长已经牺牲，但他坚韧的精神与我们同在。各舰优先完成能量装甲充能，禁止启动休眠唤醒程序，汇总各舰航行记录。根据相凉舰长推测，由于空间质量突然增加，导致的空间塌陷，需要持续输出能量稳定空间。就像星门入口的环形能量阵列一样。所有战舰副官配合天眼系统采集的资料，进行联合运算，我们需要尽快知道空间塌陷的情况，恢复稳定需要的时间。标注探测范围内的空间裂隙区域，虽然空间裂隙对战舰装甲伤害不大，但是人体无法承受这种级别的空间撕扯。确定能量装甲周围覆盖的稳定空间区域，将进入安全区域内的舱室启动休眠唤醒程序。”

诺亚号的动力舱室是保存最完好的，强劲的动力输出和多层能量装甲结构，已经完成了全舰能量装甲的充能。连休眠舱上的能量护盾也可以顺利启动，所以诺亚号内部的空间裂隙已经消退。看到探测结果，诺亚号内部已经处于稳定区域，冯月月感到一阵庆幸，她临危受命的第一条命令就包含人员调动。所幸相凉考虑到空间裂隙可能造成的损害，最优先保存了动力系统。随着反应炉运作，战舰迅速完成了护盾系统充能，也快速抚平了舰内的空间裂隙，这才没有造成新的伤亡。

“方舟级诺亚号、无畏级白翼号舰内已处于安全区域；无畏级泰坦、洛阳，战列级贞德外层装甲充能完毕已做好安全区域标识，安全区域内执行休眠唤醒；以上战舰反应炉状态良好。无畏级库鲁斯、战列级克拉姆林反应炉部分故障，内部能量装甲充能中。空间相对稳定区域以诺亚号核心护盾为中心外沿七百公里，空间坍塌范围预计直径130万公里。空间恢复稳定时间预计377小时。”爱汇报着各舰情况，这是各舰副官协力得出的结果。

冯月月希望用诺亚号的能量装甲，同时覆盖到两艘受损较为严重的战舰，帮助稳定她们附近的空间状态，以免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计算启动引擎后稳定空间的偏移情况，能否同时覆盖库鲁斯与克拉姆林。”

“根据现存引擎情况、稳定空间偏移情况，计算最短路线。”爱迅速提出移动方案，稳定空间的覆盖偏移情况也缓慢渲染到全息影像中。

这时全息影像开始播放计算渲染的模型。引擎启动后的诺亚号就像巨大鸡蛋的蛋黄，推着外面稳定空间这个硕大的蛋白移动，在诺亚号快要脱离稳定空间的范围时，停止加速。以稳定的速度，带着整个稳定空间移动，直到这片空间能覆盖着那两艘战舰，诺亚号才逐渐停止。周围的空间稳定区域也因为诺亚号的停止，缓慢恢复到原来的形状，诺亚号的喷射口缓缓调整战舰的位置，直到最终停止波动的稳定区域也能覆盖到两艘战舰。

“增加10km安全距离，重新计算。”冯月月指着诺亚号几乎脱离安全区域的地方，等待新的航行示意图出现她命令到：“按照预估情况移动，保持观测，天眼系统持续监视空间状态。协助白翼、泰坦、洛阳、贞德号完成态模拟，确保在自身能量护盾能维持的空间稳定区域内，向本舰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