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晓庆跟妈妈出去逛了一天的街,虽然天气酷热难耐,两个人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毕竟县城的商业街就那两条,而值得逛一逛的也是位于商业街一头的相挨着的两三家商贸城而已,每个商贸城为了招徕顾客都是空调大开,在里面逛一天都不会见到一丝热辣的阳光。晓庆给妈妈买了条新裙子,知道她喜金爱银,也给她选了一条新的金项链,虽然妈妈一再不要,可是晓庆说:妈,我都工作了,而且是大学老师哦,挣得可不比你少呢,以后该我给你买东西了,今儿就是开始。郝冰冰听了女儿的话,脸上的笑容如同骄阳下的荷花一样淡雅美丽,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清秀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纪,腰身虽然肿了一些,韵味尚在。服务员也笑着说:多孝顺的闺女啊,姐,你可真有福气啊。买完了,娘俩一路走着,还拉着手,晓庆的个头几乎跟妈妈一般高,再加上两人发型也相似,从背影上来看,就像两姐妹在逛街似的。午饭也是在外边解决的,她们去了旁边县里最有名的凉皮店,一人一碗凉皮,就着刚出炉的烧饼,吃的也很是满意。直到逛到下午四点,两个人才大包小包的回去了,把东西往客厅一放,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对方就笑起来了,晓庆说:妈,你比我还能逛,我都累的不行了呢。郝冰冰也笑:我年轻时候就能逛的,现在还是不行了呢。你歇着,我给你做饭去。晓庆就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正好晓佳发来语音,她一条一条的点开:晓庆,我跟你说啊,今天早上气死我了,一大早婆婆把雷振东支走,让我一个人去闷热黝黑的小厨房炖排骨。第二条:说的可好听了,妈来给你打下手,结果就坐在那监督我呢。第三条:搞得我心慌意乱的,又急又气,结果温度太高,加水后锅就炸了。第四条:这不,雷振东吃完饭就去买新锅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晓庆赶紧回复她:那你可在家好好呆着吧,这会儿外边热,雷振东肯定是怕热着你了。晓佳回复:哼,在家就在家,现在我也不怕了。她要再敢来指使我干啥,我还去,大不了厨房也炸了。晓庆劝她:厨房炸了那就亏大发了,我觉得,她应该不敢再来找你了,因为她心疼锅嘛,所以你就安心吹空调吧。晓佳还是大模大样的:厨房炸了,她可赔不起我。晓庆也说:准确地说,她赔不起你爸妈,所以说啊,你可安生会吧。晓佳还是不消停:你啥时候回虞城呢?晓庆回:估计一个星期后吧,下学期的课还没备,另外一直在家也没意思,咱俩还能抽出来几天去哪儿溜达溜达。晓佳回: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我就跟雷振东说回家,不在这了,净受气。晓庆劝她:你刚回去没两天,怎么也得再住几天,放心,她不会怎样你了,而且雷振东也会很注意的,他肯定会尽量减少你俩的接触的。晓佳笑了:你倒是想的蛮多的,比他考虑的还周全。晓庆也笑了:我赶不上他,他是真周全。晓佳说:好,过几天见啊,一起出来嗨。
吃过饭,晓庆窝沙发上陪母亲聊了一会,看了几眼电视,发现电视节目真的是了无生趣。这也难怪,现在的电视节目几乎纯属老年人的爱好了,年轻人要是想看什么,网上一搜就出来了,在习惯了唾手可得的拖拽和快进后,老一辈的那种只能等候或换台的娱乐方式对她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折磨。虽然不过一二十年的时间,但是科技的发展还是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习惯,以至于思维方式也迥然不同了,至于感情上,亦是如此。不到九点,晓庆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郝冰冰说女儿:去洗涑吧,跑了一天了,早点睡,你跟妈不能比,妈是上了年纪睡眠少了,你们正是能吃能睡的时候,年轻时候我也睡不醒呢。晓庆说:可不,那时候早饭都是买着吃的,你从来没做过早饭。郝冰冰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一次我专门早起在家做了早饭,你还非要吃门口的肉包子,气的我打了你一顿。晓庆笑着说:妈,你没打我啊,我看你准备打我,我就立马哭了,然后你就又去给我买了包子吃啊,我都记得呢。郝冰冰叹了一口气了:我都忘记了,唉,记性不好了,幸好没打你。晓庆安慰妈妈:打了也不碍事,做好饭了还非要吃包子,要是我也打。郝冰冰感叹:日子过得真快啊........晓庆站起身来去洗涑了,完了跟妈妈说了一声困了,你也早点睡吧,郝冰冰看她进屋里,也起身关了电视和客厅的灯,悄悄回自己房间里了。晓庆上床后看了两眼手机,跟晓佳说了几句悄悄话,关了灯就睡了,很快就坠入梦中。一旦坠入深沉的梦乡,她就又一次身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漂游着各种模糊而冷漠的身影,而她则在路边来回奔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妈妈,可是就是找不到妈妈..........事实上,现实中她从来不曾放肆的哭过,正如她不曾放肆的笑过一样,童年时代的分离给她留下了一段冰冷的回忆,这段回忆重如磐石被投放在她鲜活的生命之溪中,虽然她经过多年努力的冲刷和周旋,从中突围出去了,但是这样的波折还是让她从原本热情奔放的状态转为含蓄迂回的惴惴不安,不仅仅一下子斩断了她原本无所顾忌的姿态和坦荡,同时还让她变得比同龄人更敏感和坚强。不过她并不怨恨,经过这么多年的深夜纠结和白日苦思,在失而复得之后,让她格外地理性且实际。尤其是在看到同龄人那些身在福中而不知道感恩的情景,放弃身边实实在在的幸福而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情感时,她内心是庆幸和后怕的。正如经冬才知春暖,历夏才懂秋凉一般,即使再次置身无尽的心灵沙漠里她也有了走出去的勇气,而身处鲜花烂漫的美景中她要做的正是欣赏和珍惜。所以梦里的心碎还不至于让她痛到醒来,仅仅只是让她辗转反侧,眉头紧皱而已,这个时候也不知是半夜几分几刻,她却突然从梦中惊醒,她以为自己是哭醒的,待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才听清楚是有人砸门,是的,有人几乎是砸门的方式中在敲门,“通通通”“通通通”.............然后她听到母亲快速的小碎步,跑过去打开了门,一个男人的声音挤进来了:这么半天才开门,你在屋里弄啥咧?郝冰冰小声斥责来人:你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说好分手了么?这大半夜的你敲门干啥?男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生气,言语蛮横而无礼: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郝冰冰声音小却冰冷: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不再是你的家了。还有,你小声点,我女儿在家呢。晓庆听到那个男人粗野的声音:啥?她在家?更好,让她出来见见她的后爹啊。然后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传来,只奔晓庆的房间,晓庆吓的缩在毯子下一动不动,然后她听见母亲跑过来,在男人快走到她门口时候截住了他:你不是要钱么?给。男人笑了,声音跟猪叫似的:这点钱够干啥?你忽悠谁呢?郝冰冰不客气地说:你先走,我回来再取点给你,明天上午就给你,拿了钱你走人啊,别再来了。男人又是一阵猪叫唤:行,这次只要你给我钱,我就再也不来打扰你了,那啥,明天老地方见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过来找你。郝冰冰极其忍耐地小声说:你放心,我肯定去。赶紧走吧。男人粗重的脚步远去了,然后是母亲的关门声,她又听见母亲悄悄的走过来,轻轻打开她的房门摸索着走了进来,她赶紧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母亲走到床边探头看了看她,然后松了口气,又轻轻巧巧地走出去了,顺手给她关上门。晓庆的眼泪下来了,这是生活,不是电视节目,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被硬生生地塞进了某个粗俗无聊的电视剧中一样,既痛苦又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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