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运觉得自己该办自己的事了,便对母亲讲道:“妈妈,帮我掂量几个菜,我去买啤酒,回来我炒几个菜,她俩从小就好有情有意”。
“啧啧,我也糊涂了,你就沒考虑过婷婷?”老丁太太说着转身往屋里走,丁运凑到母亲耳边低语:
“妈,我从沒有看好想到过她,因在一个院,是你的眼里只有他,这是狭隘的。那我还看岳丽君比她好呢,只是岳丽君不搭讪我。外面世界大着呢,比她们优秀的人太多太多。我得上大学呀,现在各校英语老师紧缺,民办教师免考有上大学机会。大哥在公社,我能去不上吗。一但上了大学,找个志同道合的同学,那才叫称心如意”。
丁运走了。郭青从自家拿了些干菜送到正房来。毕婷婷与石溪竹轻声说道:
“我们去后花园走走吧,槐树已经开花了”。石溪竹点点头。
在后花园里,石溪竹找寻着十六年前的影子,这里除了开许多块菜地外,尚有一些多年生花草,那卧镜池,曲面小桥依旧在,毕玉婷走在桥上面稍有摇晃,石溪竹不由自主抓住了她的手,二人皆笑了,石溪竹风趣道:
“这卧镜池里,可不能再掉进人了。不是吗”。婷婷点点头,红了脸:
“这些年来,你就没遇着一个红颜知己吗”?石溪竹微笑着:
“如果世上可以还有一个故乡”。
“你不忘旧,对故乡能有这种执着的情意,确实令我感动。相比之下,我则对这块土地没有那么深的情感,这也许是失去才会感觉到它的珍贵吧”。
“或许是这样,故乡再好,如不是故乡的人好,也只是无香味的玫瑰了”。石溪竹心里暗自思忖:乡愁之人,我能求索到的,还能有多少呢?此刻的我,多么渴望能贴近这枝风华正茂的玫瑰,嗅得她的芬芳,粘得满面花蕊粉蜜而沉醉呀。
俩人来到汉白玉亭下玫瑰花前,毕玉婷瞅花又瞅人:“这玫瑰是从小同你一起长大的,她又何尝讨厌过你这聪慧、热情、刚毅的另类精英少年郎,想折攀怎样全是你自己的事,你说对吗”?毕玉婷温顺,石溪竹含情。睡莲佯睡,鸟儿私语,群芳渲染,白云在为他们调整着霞光执景。毕玉婷指着汉白玉凉亭上面的葡萄:“看见了吗,这葡萄……”就在这时,假山石那面传来了丁运一声喊:
“二位快请到堂中饮酒再赏园不迟”。两人转过身,丁运出现在面前,毕玉婷道:
“你们快去吧,我不能饮酒的”。两个帅哥肯切挽留,毕玉婷坚持推脱走掉了,丁运面向石溪竹微笑道:
“女儿家,不是孩提时了,有点不好意思就算了,也好,我俩说话更随便些”。
二位风华少年,频频举杯之后,便敞开了胸怀:“石溪竹,我仅仅是比你大三分钟的哥哥,凡事处理得不一定就比你好,大上次你来信,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给你回,就请谅解我吧,如果说是我故意冷淡你,你来看”。
丁运站起,拉石溪竹走到房门口,将内对开扇的西扇合上,露出这扇门的背面,在漆垢龟裂的门板上,一个白粉笔童画,画的是笔划简单比例适称、四肢舒展的一个小男孩:“这是你童年留下的粉笔画”。
石溪竹蹲下去感觉一下当年的个头高度,看着门上粉笔画迹,并不很旧,并且比自己当年随意画时的线条粗了两三倍:这分明是他描过多次的了,足见他的思念之情!有些人总爱说男人粗心寡情,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回到坐位上。丁运为石溪竹斟酒:“石溪竹,嗨,前段时间我心里好乱好难熬哇,瞒谁也不能瞒你,说实在的,我的确是忠厚老实重义气之人。当年要不是你家父说情,我这个母亲的秋后之子早就没命了。所以,我视你们为最亲的亲人。现在恢复文化课考核制了。这十届毕业生,能有几个会看准有今天,会有灰复考核制这一天,而能将文化课学习坚持下来的?”
“一点不假,但愿我们当中能多出一些另类精英,这是未来实现四化强国的需要。”
“就在我考大学失望之时,在公社当主任的大哥告诉我,有个师范学校派给公社民办教师一个免考保送名额,民师想去的人太多了,于是就搞了个考试择优录取假景子。当时我都填了表的,就在要走之时,有人检举了我大哥作弊,被人捅了上去,我没能去上”。
石溪竹为了试探丁运是否对毕玉婷有意识,忙借机追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想过成家立业吗”?
“不行,我还得掂对上大学,这回我由他们去了,再有机会也该轮到我了吧”!石溪竹又直白的追问:
“你现在考虑过另一半的人选没有哇?”丁运毫不经心地去回答:
“没有,对象的事不能定得那么早”。
“都二十四了还算早吗”?石溪竹的追问,丁运醒悟过来:
“啊,我是这个意思,如果要是找了对象,我再上了大学,怎么办,在大学里,找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多好哇”。
“那如果你考不上,年龄也过了,我们同龄人当中,好的姑娘都被挑没了,你怎么办呢”?
“这没什么吗,还可以从小几岁的下一波儿里面找吗”。
石溪竹听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和毕玉婷要搞对象的意思,父亲的猜想是神经过敏了。
这时,毕云生进来了。二位青年忙站起迎出来,丁运陪笑:“大姐夫您回来了,刚才我去找您,你不在家,来喝点”。毕云生指了指丁运:
“你小子看我们年轻就叫了我们姐姐、姐夫,我说过多少回,你丁洁姐夫柴正叫我叔叔呢”,说着,毕云生伸手去丁运的大腿里面掐了一把,丁运疼得嗷嗷叫,反扑又去掐了毕云生。闹够了,丁运怕他再还手:
“别别闹了,小时你沒少拽我的耳朵。来,到屋里喝一口”。毕云生这才笑对石溪竹:
“小亮”。石溪竹欠了欠身:
“姨夫你好”!
三人进了屋子。石溪竹忙为他让座,毕云生告诉石溪竹:“你姨去小队找我去了”。石溪竹为他送过一碟菜,丁运为他斟了酒:
“大姐夫你先干一个,我们再一齐喝”?毕云生干了,又满上,三人再一齐下了半杯,吃了口菜,毕云生问石溪竹:
“好些年没去杏花村了,这几年怎么样”?
“计划经济,蔬菜区与粮田区必定是各有所长了。”
“不一样,粮食仍然是在限价收购,而你们蔬菜是保价收购,听说你们还要建立副食品基地,四季不缺青菜,年收入也比粮区强,就是四季都忙,累点”。
“保价又如何呀,又不是自由市场,都是送国营菜站收购,先压低了你的菜价再保你最低价,一回事,都是被捆住手脚想富也难。稻田区干三个月闲九个月哈,也确实轻松。”
“噢噢……”
这时,窗外有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笑嘻嘻地往里面窥视,石溪竹不认识,丁运道:“是小二”,便提高了嗓门儿:“玉榭,快进来呀”。那姑娘果真不含糊,推门进来了,左右打量石溪竹。毕云生介绍给石溪竹:
“她是玉婷的妹妹,我的二丫头,还有个老三是小子,沒在家跑出去玩了。”石溪竹举杯站起:“小妹妹,可以饮一杯吗”?这时丁运倒了一杯送给玉榭,毕云生笑着告诉女儿:
“小二呀,那时你还沒问世,你该叫石溪竹四哥的”。
小姑娘冲石溪竹略一点头。石溪竹也马上斟上一杯酒推向玉榭,她轻声怪气地说道:“哎呀,不好办了呀,两杯酒在我的面前,怎么办”?丁运插话:
“叫你姐姐来呀”。
“我就是代表她来的吗,好哇”。他拿起丁运的杯子,面对石溪竹:
“对不起啦,这位四哥哥,我们还不熟悉,我只能喝运哥这杯了,我们干了它”。
丁运在一旁笑,石溪竹站起:
“祝贺玉榭毕业能大有作为”!
“没问题,几年后在影视界里最红的女星就是我”。
三人齐饮一干而尽,玉榭转身离开桌边,笑而双手拍膝,看爸爸和丁运一眼推门出去了。
酒后。石溪竹又被毕云生让到自己家饮茶,一进西厢房,石溪竹一眼就看见自己创作的那两幅作品已挂在墙壁醒目的位置上。房间打扫得窗明几净,一瓶月季插花,沁人心脾,毕玉婷走至近前,在茶几边相对而坐,伸手示意请茶,待石溪竹饮了一点,自己也呷了一口,亲切问候:“茶道不适口味吧”?
“好茶,正宗的龙井,定是姨娘真传,玉婷妹妹亲执茶道了”。玉婷十分欣慰:
“父亲是建筑工程师,很少回家,但给家里提供了生活来源,外婆家清代时也是大户人家,虽然落破至今,一些传统文化生活方式,仍世袭了下来。祖宗的血脉痕迹,总还会星星点点传下来一点”。
天色渐晚。石溪竹告辞大公府,其他人送至大门外止步。毕玉婷继而陪伴前行,任意倾心吐腹,直至村外。石溪竹停住脚步,拉着玉婷的手:“别送了,已远离村边的灯光了,十六年来,此刻才使我感到人间的最幸福,最自信。因为我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在这夜幕下的世界里,只你和我。第三者便是那懒洋洋的月亮了。答应我,不要让这种感觉短暂,再见”!
“你还会来吗……在你身边,我觉得有一种力量感和安全感。小的时候和你在一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吧。无论命运怎样安排,你都是我一生中的财富。你爱好广泛,听说你制作了一个照相机,别忘了亲手用它为我照张像。还希望能再听到你的小提琴曲呀”。
“我最怕的就是一人独奏《梁祝》曲时。只要你愿意,当然会梦想成真。一天的时间不够,没能来得急去见秉怡老妈妈”。
“后会有期。”
石溪竹兴致悠悠,迎着温暖的夜风乘上了自行车,奔向回家的路,酒意尚有几分,兴奋之至,便涌出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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