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中午,夏文魁吃饭回来,一进办公室,从自己公文包里拿出一穗刚煮熟的珍珠白玉米,他折成两半,将多一半递给了对桌的史珍香主任,自己啃了一口还咀嚼着没有完成吞咽,便情不自禁幸灾乐祸地说:
“村革委大改组啦”!他那三角眼快笑没了,他迫不及待地将嘴对准了史珍香的耳边。史珍香搓了两粒儿扔进嘴里,含而未嚼,便听夏文魁说下去,然而先听到的,是夏文魁的一阵咀嚼和呼吸声之后,才听他低声说:
“赵文清被调到公社医院当贫代表去了。实质上是让他给村里一队会计白新政腾窝。公社任命白新政做杏花村革委会主任了。原革委会副主任夏常国我老叔,觉得时局生变也辞职了”。史珍香躲闪开夏文魁的嘴嚷道:
“怎么能辞职呢,别人想争这个位置还攀不上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夏家在村里也没什么根基,老叔是木匠出身,是吃低标准时从市里木器厂饿回来的。农村一见市里回来的人就高看一眼,才留在大队里作事。这一要求革委会安插青年干部,赵文清是村里的有功之臣,老叔夏常国就不一样了,识实务知难而退是明智的。这一来,白新政和黄圣业替上窝了。白新政和治保主任章二利又是亲家,章二利在大队的官位算是鱼得水了。村里彻底完成了吐故纳新吸收新鲜血液。大队这块,又都是史主任您的内部人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澹台田觉得自己不陪着说上几句,便是冷落二位,于是扭过身来:“是这么回事,大换班子是大趋势已定,所以一层换了就要层层换。”
史珍香听得心花怒放,也想表示一下关心夏文魁的人际关系:
“嗯,你老叔夏常国主任走了,回市里工厂没什么不好,农村有什么意思!我是毕业分配在农村的,没办法。你也不必难过,今后有求大队人的事,你就和我说就是了”。夏文魁老师连连摇头:
“其实不是你想象那样的。村里老年人都知道的。我不是夏家人,母亲智障带我到夏家的,我一直想知道我父亲是谁,我非常感谢他给了我生命,我应当养他的老。”史珍香赞扬地撮起大拇指:
“孝子,这是有生之年当办的大事”!夏文魁又转了话题:
“这村里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步自然是白主任要先砍掉一批前朝元老,举逸民了。”
史珍香听了夏文魁这么说,她先扫视了一周,又看了看窗外,不见有其他老师回来,便假惺惺撂下脸来:
“嘿,说话要注意,这时候,你说这话不是孔老二的话吗!说点正事,村里支持石老师的人沒有了,现在抓学校钱包案的时机已到。我就去和章二利章主任说学校丢钱包的事,让他准备报案。最好以要案来报,如果就说丢几块钱的事,人家不爱来,懂吗”。夏文魁点头:
“懂,我就说是钱包里还有名人像和红邮票被毁了。与西甸园《去安源像被划有连带关系,这两个案子都是石老师工作的环境,石老师之前是在西甸园上班的”。史珍香撮起大拇指:
“英雄所见略同。”
“是的。”夏文魁耍聪明地附和着:“非常时期你不这么报,不扎鸡毛凑掸子,不上纲上线,谁来呀?现在都多忙啊!这回,说不准石老师会被请到大地方做客了呢”。
夏文魁和史珍香呵呵淫笑。
史珍香来到村部见政工主任黄圣业:
“你好,黄主任”。黄圣业幽默培笑:
“不好意思,我的老领导史主任来是有事吧”?
“嗨,这回我得叫你一声黄主任啦。你说那接替你的石老师,盛气凌人得很。一点没瞧得起你我的水平,到处讲你,我气不公不能不来告诉你呀”,黄圣业只是淡淡一笑。
章二利进了村革委会办公室,和新上任的白新政主任耳语几句,白主任说:
“走,到你那屋谈去。”两人进了小屋子,章二利反扣了门,并撮起大拇指:
“你终于上来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白新政不以为然:
“不能这么想,这只是走完了第一步。我早就告诉过你等着我,先忍气吞声吗。”
“说眼前。学校出现丢钱包案件了,那钱包里钱没了,里面有首长像被扯破了,目标是石溪竹老师,得向上报吧”?白新政突然双目生光,攥紧拳头:
“好。昨天晚上开组织扩大会,这可是我上任召集的第一次会议呀!你沒看出来吗,有很多老组织里的人,象田画匠、朱茂、孙庆文、田朝德、张兴环这些生产小队级别的队长,和技术员们的态度吗,表现出不服我。认为我这借风头新上来的,没有他们土改时上来的资格老。我正愁沒法整治他们!就用石老师来个借题发挥,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杀一儆百”!
“你说的一点不假,赵书记时,我工作也不好开展哪。西甸园朱茂还在一直恨我呢。”
“因为什么呀?”
“果园里有一颗龙眼葡萄,别的葡萄品种都采摘上市了,这个品种葡萄树就一株,你保留它是什么意思?不够规模又不能上市去副食品商店计划销售,不就是果园社员想留着自己吃的吗?集体的东西,就是认可烂扔了也不能让它到个人吃到一口,助长资产阶级思想。我就派王云才拿板斧去给他们砍了!”
“干得好,好样的!你做的符合运动精神。”白新政竖起大拇指,但是,他的心里在想:果然是个称职的马前卒材料,替我抱刀杀一儆百鸣锣开道。
章二利问:“那学校石溪竹老师的事儿我明天去公社?”白新政点头:
“嗯,我和你堂兄是亲家,你我也是借光亲家了吗。你该懂我的苦心。你可不能再象给赵文清干时那样,一些事不出头哇!有我在,你还有什么顾虑,就放心大胆的干一场吧”!
“这事请大哥将心放在肚子里,放血捯肠子都是小弟的事。之前我是老虎掉进山涧,现在您这是放虎归山啦。为你保驾护航。”白主任听了拍了他的肩膀:
“这我就放心啦。我要在杏花村大展宏图,看看我和赵文清,谁更优秀!”
第二天。黄圣业也来找白主任:“大老孙要来看我们村上报的案子呢?”白主任点点头:
“我们当然要有行动,学校史主任也和我谈了,要求将此案上交公社,但为了在村里有震慑力,不能马上将人悄悄的弄走,要先大造声势再抓走。”
社里的大老孙,驾驶着挎斗摩托车驶入杏花村头,路过黄家林子时,正遇见了在公社机的农业主任黄基业。他在自家大门口看见大老孙:
“大星期天的,你这是往哪儿去呀”?大老孙回话:
“哦,是你弟弟黄圣业调我来的,提审小学教师石溪竹哇”,黄基业一听连连摇头:
“圣业竟胡闹!也一定是那新上任的村一把白新政逼他找你的。这就是所谓的青年挑重担了,其实就是在利用黄圣业年轻不知深浅。中午了,到屋里喝酒慢谈”。
两人进屋。大老孙说道:“喝酒就免了吧。你是说这新上来的白新政有点不靠谱?”
“是他投机鼓捣走了赵文清上来的,我是本村土生土长的,还不了解他。那石溪竹可是村里老百姓,人人夸赞的好青年。你也别听我说的,建议你先去村里老百姓当中,打听一下再作决定。你在被人利用啦。”
“哦哦哦,你这一说我全明白了”。
他调转了摩托车头开走了。黄圣业来找哥哥黄基业:
“三哥呀,你怎么将他来执法的给拦回去了呢”?黄基业连连摇头:
“你呀,什么都不懂。不能因为来了一阵风就丢了人性忘了本质。黄家人不要为別人做嫁衣裳,不这样,你就会不知不觉退变成坏人。向爷爷学习,老人家清朝时就是庄头,无论是清朝还是民国至今,村里有恨咱家的人吗!没人恨。这祖上的成功密诀就是讲究人和。所以今天我们仍然要光宗耀祖。现在谁被盯上,被咬上一口都够呛,别以为只你能咬人,同样也会被人咬。我们哥们可不能学蠢货章二驴,你是杏花村赵文清时的班子煞子,要警惕那白新政的排挤或利用。防止他利用我们黄家势力,最后杀黄家。所以不要帮他作不道德的事,不过有我在,他暂时不敢轻易乱动。所以堂弟黄仕业,你要趁这村里组建括充新班子风头,给他安排一个位置。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才是正路,”。黄圣业解释:
“我沒有直接和社里通电话,是章二利干的,他怕不爱来就以我同意的名义。”
杏花村部。白新政下令治保主任章二利:“公社不想插手,你不会上报区里吗?”
“对对,我这就去办,”
“别就只说丢钱包!”
“知道知道。”白新政手捧腮帮子在策划:玩政治其实很简单,就是用好了“打和拉”!用打石溪竹杀一儆百建威,用拉猛发展听话的人建恩,用驱逐弟弟白新华建信。在四个生产小队组建基层,自己就势头壮大了。这就成为了公社下属的,十一个村中唯一的大组织单位,在社里说话自然有分量了。二弟弟白新华比我有文化,又有群众威望,不能留,必须把他弄出村去!
这日他找社主任谈话:“邢主任,我弟弟白新华很有才气,大学毕业是赶上了沒法被分配还乡的。他很适合当教师,在村里当会计多年了,有点大材小用了,你看还是将他安排到中学教书吧,那里再合适不过了”。邢主任想了想:
“时下,民办中学不缺老师呀?白新华即有才是金子,在村里也可以发光呀。杏花村想成为模范村,最需要人才了”。白新政急了:
“不是,不是啊主任,前任的赵老主任时,白新华就是他的智多星,搞西荒甸子开发,村民都相信他的。这个这个他以比我读书多自居,事事和我见解不同,会影响村里的一元化领导的”。邢主任靠在椅背仰望天花板:
“老中青三结合,一元化领导”?
杏花村的会计室里,白新华接到了公社的电话,他骑自行车来到公社,敲开社革委的门。邢主任将调动他去中学任教的决定告诉了他,白新华觉得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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