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浓重的消毒水味充斥整个走廊，一个身穿西装，脚踏皮鞋的男人双手合十，眉头紧皱，起皮的嘴唇上下抖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急救室里躺着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未然，自己一生最爱，活泼开朗、性格直爽，一个是慕容雪，名义上的妻子，性格嚣张跋扈、却也陪伴自己那么长的日子。

他的鼻翼率先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渐渐地，汗水浸湿额前的发，接着浸湿胸前的衣服。

他跃起来，慌张地在走廊走来走去，走廊响起“砰砰砰”的皮鞋踢踏声。

“我就不该走开，不该走开……”

妻子开车朝未然撞去时脸上狰狞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他的脑中，仿佛在说，孟潮，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和未然害死我最爱的人，我要你们偿命。

孟潮双手抱头，感觉头要炸掉。

“孟潮，你该死!”

另一名男子跑到苏华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未来，不要激动，你姐姐还在抢救。”

说话的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她拉住男子挥舞的拳头，小心翼翼地劝解道。

“哼！你等着，要是我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

“谁是她们的家属?”

医生打断了男子的话，问道。

“我是，她们两个没事儿吧？”孟潮几乎是扑到医生面前，急切地问道。后来的男子也凑过来。

“一个只是头部受了点伤，有点儿轻微脑震荡，但是另一个……”

“另一个怎样？”

孟潮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另一个本来就有胃癌，经常服药，身体素质不好，这次严重的撞击，恐怕……”

“姐姐，孟潮，我要杀了你……”未来叫着一拳冲向孟潮，“是你害死我姐姐。”

孟潮捂着瞬间肿起的脸部，眼泪从眼眶中滚出来。

“就看能不能熬过这几天了！”医生说道。

“未然，你一定要撑过去……”孟潮在心里想着。

2）

“未然，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一个头裹纱布的女子“哐当”一声推开门，朝里面躺着的女子叫道。

“慕容雪，够了！未然已经快死了，你不要再折磨她，好吗?”

被称作慕容雪的女子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布满血丝，她的手指抖动着，指着床上的未然，“我折磨她，孟潮，你太偏向她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她害死了！你说我折磨她?”

孟潮看见慕容雪已经失去理智，轻声地对她说：“慕容雪，你冷静一下，你知道的，那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慕容雪嘶哑地叫道，“那也是你的孩子，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这个杀人犯。好!”

慕容雪冷笑一声，把右手抬起来，露出一把匕首，“没关系，儿子，爸爸不疼你，妈妈疼你，我来帮你报仇!”

她说着朝未然扑去，眼看雪白的刀刃即将刺入未然的胸脯，孟潮用手臂挡住，血红的血液把慕容雪吓的目瞪口呆。

“好啊！你们合伙来欺负我是吧？”

慕容雪跑到窗台，将刀子扔到孟潮的眼前，抹去脸上的泪，“孟潮，杀了她，不然我从这儿跳下去。”

“雪，不要逼我……”

“是你们先逼我的，我的儿子死的多惨啊！他就那样被汽车撞飞出去，摔在地上，像抹布一样，抹布一样……啊！杀了她，快!”

孟潮捡起刀，这时，未然床头的检测仪器发出警报，孟潮扔下刀，“未然，未然……”

“哈哈哈！你最好是死了！”慕容雪的双腿已经伸出窗外，“孟潮，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她，宝贝，爸爸不爱你，我来了。”

她从窗口跃出，像是折翼的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啊！不!为什么？为什么？”孟潮急忙扑过去，却只碰到慕容雪冰凉的指尖，“为什么？”

“快快快!”医生把未然推进抢救室，再次进行抢救。

“如果你们不遇见我，你们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为什么？为什么？”

孟潮像一个孩子，蜷缩在一角，不断地问道，他不知道他在问别人，还是自己，还是命运……

“如果能回到童年，回到小学，甚至是回到高中……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该多好，该多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青春年少的画面……

3）

“再见！”

孟潮挥挥手，穿着校服的蓝色身影在拐角处消失。未然盯着拐角处潮湿的石砖凝了凝神，转身推开门。

“砰!”

一声响亮的声音在未然的脚下响起。

浓重的酒气从地上升起来，直冲向未然的鼻尖，未然扶着门的手泛出骨节的白。

“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一个方脸的男人皱着眉头，褐色的眼珠仿佛没有焦点，在空中漂移着。严厉的话语便从黄色的齿间挤了出来。

未然不满地瞥他一眼，只见发胖的身子深斜着凹进沙发里。一只腿搭在茶几上，一只腿和身体一样被沙发吞噬，眼睛半睁着。嘴角挂着一丝不规则的透明涎水，手里紧紧地攥着半瓶白酒。

这是她的父亲，她眼中的长者，小时候会抱着自己走街串巷、教自己三字经的爸爸，却在失去工作后，成为一个浑身散发着混合啤酒和汗臭气味的酒鬼。

未然忍不住头顶发热，这热从上而下，熏到眼眶上，眼前的景物像水草一样浮动了起来。她快速地从父亲身边跨过，眼泪成斜线打在父亲的皮肤上。

父亲以为是蚊子，嘴巴像牛反刍一样咀嚼着，手掌拍在了眼泪落下的地方。

嘟囔着：“娘的，家里又多了个白眼狼!”

“妈，他又打你了!”

未然看到妈妈消瘦的颧骨上有一片乌青的大包。

“什么他，他是你爸爸。”母亲停下手里剥菜的动作，厉声呵斥道。

“不是，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怎么会是他这样?”

未然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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