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火,我知道这不是你,你绝不会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我不允许这家伙再带着你的样子去害人,这一刀,也是你想要的吧……”
火大嫂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话,似耗光了全身的力气和精神,向后一仰,便不省人事了。
这个五六岁便与火大哥相识、一天都没分开过的女人,直到看到那条断腿、知道火大哥死了,都依旧无法相信事实。这段日子,她过得仿佛游魂般,每天浑浑噩噩,不是在悲伤地哭泣,就是在哭泣的路。似乎只有哭累了睡着的间歇,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伤痛。然而梦醒后,又要迎来悲伤更猛烈的反扑。
今天当她迷迷糊糊中醒来,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就像冥冥中有心电感应似的。
她一路跟着卓展他们出了谷,没想到却真的在这里看到了火大哥。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火大哥的头。然而只一眼,便激起了她心中多日来的思念,昔日情谊如潮水般涌心头,弥漫全身。
阴晷谷虽小,居民也不多,但她还是看到了周围太多对夫妇在经历了短暂的甜蜜后,便开始了摩擦、争吵、厌倦、甚至相互伤害,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而她和火大哥,虽然也有摩擦,也有争吵,但却从未彼此厌倦,二十多年来日日甜蜜有加,彼此早已成了对方仿若呼吸般的存在,这是何等难得又可贵。
可就是这样一份令人羡慕的感情,竟在一夕间灰飞烟灭,甚至,连最后一顿晚饭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这让她怎能不心生怨悯、肝肠寸断?鱼离了水便会慢慢窒息死去,更何况是她。
然而就在她亲眼看到曾经爱人的暴行后,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慨与悲壮油然升起。当她拾起地的巫刀时,她感觉她的爱人在与她一起,给她勇气、伴她同行。而当刀锋插入恋人头骨的那一刻,她彻底解脱了,从痛失爱人的悲恸中解脱,也从自我禁锢与煎熬中解脱。
此时的她安然的躺在地,心有余念,却不再哀伤。
“火大嫂!”卓展一把抱起火大嫂,赶忙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满脸是血的斟仲也焦急爬了过来,搭着火大嫂的脉:“还好,她只是太过激动,晕过去了,无大碍。”
壮子拄着大蜘蛛爬起,踉跄着跑过来,朝着那一动不动的大怪物狠踹了两脚,还不忘淬一口:“这破合成兽、臭僵尸,可把咱们还苦了!”
“你就知足吧,咱们没人断胳膊断腿就是万幸了。”坐在地的段飞疲累地说道。
段飞的话闪电般击中卓展,卓展赶忙将火大嫂放到斟仲怀里,慌张地向段越那边跑去。
段越一直揽着赤娇软的身子,满面哀伤。
卓展轻轻抱过赤,她还是双目紧闭,一点儿没有醒来的意思。卓展仔细检查着她的胳膊和腿,还好还好,都没有断。不过这一次赤伤得实在不轻,需要尽快医治。
心念及此,卓展抱起赤就往谷里走。
他回头刚想喊斟仲,却陡然怔住。
只听一连串“咯咯咯”的怪响,那地的怪物竟又浑身抖动起来。
“我靠,这天灵盖也不是死穴啊?莫非是他娘的肚脐眼儿?”壮子破口大骂,拉起抱着火大嫂的斟仲就往远处跑。
此时的众人早已是精疲力竭,也没有力气和冲劲儿去再战一场了。最主要的是他们紧绷的意志已经松散下来。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意志力一旦垮了,任他是千军万马,也会山崩堤溃。
现在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跑,跑越远越好。然而阴晷谷封闭狭窄,更何况谷里还有那么多居民,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就在众人都绝望至极的时候,清脆悦耳的铃声碎碎响起,一声,又一声,仿若天籁,悠远缥缈,却渐渐清晰。
这铃声似乎有一股强大的魔力,让每个人都瞬间安静下来,包括那已站起的怪物兽人。
突然,漆黑的天地间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流星般闪过,柔和又锐利,摄人心魄。
随即,只见一根细小的木杖“笃”地点地,空荡荡的黑袍旋风般飞过。
细碎的铃声再次响起,小木杖羽箭般飞了出去,直点那怪物的肚脐,怪物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
蓝色的幽火随着木杖的方向窜去,顷刻没入怪物的胸膛,怪物周身霎时燃起熊熊烈焰。幽蓝色的火光冲天,焰苗火舌暴怒地向外钻着。仅一呼一吸间,便将庞大的怪物燃烧殆尽,只留下一捧粗糙的灰散落在地。
而那蓝色的火团倏然飞起冲天,化作满头星辉散落下来。蓝色的星光闪烁着,照亮了天地,幻境般纯美,没有一丝戾气,也没有一丝杀气,仿如节庆时的一捧烟花,绚烂而凄美。
仅余的一缕蓝色幽火细小而孱弱,随风悠悠飞向那空旷的袍子,木杖一执,蓝色幽火钻入小灯笼,安静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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