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瑜在经过仔细观察过兰花之后,认真的宣布,她认为最好看的那一朵,是除了齐毓秀和严佑承的选择之外的另一朵。长河现在一边伺候,看到齐毓秀和严佑承齐齐的垮了脸,忍不住笑了。
严徐氏院子里夫人们开了宴,这边“忆流年”里也开了小宴,严怀瑾昨天晚上,被亲爹带出去“显摆”给几个老朋友看,被拉住灌了不少酒,早上起来有些头疼,饭都没好生吃,只喝了一碗薄粥,这个时候正觉得饿了,就侄子和外甥女,以及薛瑾瑜一起,围在一起吃饭。
严李氏的娘家嫂子,带着严李氏亲爹娶的第四任继室,所生的老来女李家三小姐,从后角门悄无声息的进了严李氏的院子。也没去严徐氏那里请安,三个人关在屋子里好半天,李家姑娘换了身严家二等丫鬟的衣服,跟在严李氏心腹婆子的身后,抱着个用包袱皮包着物件,匆匆出了院子,往“忆流年”后面的竹林方向去了。
严怀瑾看着丫鬟们鱼贯而入,那个走在最后,看起来面生的丫鬟,用托盘托着一只盖着盖子的砂锅,跨过门槛的时候,脚下绊了一下,托盘上的砂锅差点掉到地上,在门外打帘子的黑狗,见状伸手扶了丫鬟一把,顺带着想把托盘连带砂锅,一块儿接过去,没想到那丫头站稳了之后,抱着托盘死活不肯撒手,连白嫩的像水葱似的手上,被砂锅撒出的汤汁溅到了,烫红了铜钱大的一块儿,都顾不得。
洒出来的汤,带着淡淡的药香,长河突然微微眯了一下眼,在那丫鬟快要走到饭桌旁的时候,左脚脚踝突然扭了一下,身体向左歪着倒下去,尽管她死命护着托盘,砂锅还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乳白色的汤汁,溅湿了好大一块地面,浸在汤里的野鸡,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零部件四散着,滑进了桌子底下。
黑狗急忙进了屋子,叫离摔倒丫鬟最近的,明显被吓到的两个丫鬟,赶紧把人扶起来,自己则忙着查看,坐的离摔倒丫鬟比较近的严佑承,有没有被烫到,或者脏了衣服。提着食盒等在屋外的婆子们,听到砂锅摔碎的声音,心知不妙,领头的赶紧凑到门前,将门帘挑来一条缝儿,用一只眼睛往里瞧。正看见长河蹲下,从桌底摸出了一只骨肉分离的鸡腿,然后站起身往屋外走,婆子赶紧缩回头和手,退回婆子队伍里站好。
一直在屋子里伺候,等着听主子吩咐的白云,白着脸,眼神发直的僵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检查完了,确定小主子平安无事的黑狗,过来连着推了她好几把,她才回过神来,脚步虚浮着,出门喊粗使婆子,进屋收拾。黑狗用手帕缠在手上,从摔倒丫鬟手里拽出托盘,将较大的砂锅碎片捡在一起,放了上去,交给粗使婆子之一,让她端出去倒了。
摔倒的丫鬟,在一阵急促的喘息过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黑狗急忙过去,试了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就叫人吧,她抬出去了,其他的丫鬟也都挤在一处,害怕的发抖,还有的死命咬着嘴唇,不出声的哭,偶尔还是有一两声呜咽,传出来。严佑承没见过这种事,有一点被吓到了,脸色有点白。齐毓秀和薛瑾瑜倒没什么,严怀瑾摆摆手,让刚回来的长河,把上菜的丫鬟们都带了出去,粗使婆子们收拾好了,也跟着退了出去。
严怀瑾让人温了一壶桂花酿,给三个孩子每人倒了一盅,吃菜饮酒,借着兰花说事,讲起了《灌园叟晚逢仙女》的故事,终究是小孩子,注意力转移的快,不一会儿工夫,严佑承就忘了刚才的害怕,沉浸在了故事里。讲到一半,长河发现严怀瑾衣服下摆有污渍,严怀瑾就起身离席,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落日,伺候着去换衣服,长河就接着充当说书先生,接着讲下半截故事。薛瑾瑜没想到,长河居然还会口技,把灌园叟的爱花成癖,恶霸的奸狡诡谲,残忍刻薄,花妖灵动娇俏,封十八姨的蛮横张狂,乃至刮风时旗帜猎猎的声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严怀瑾到了西里间转过书架,里面竟然有个密室,负责外围暗哨的新大漠,等在里面。“禀爷,今天早上,大夫人的娘家人进了府后不久,大夫人的奶嬷嬷带着脸生的丫头,进了竹林后的“翠玉阁”。还有,老夫人的厨房里并没有做野鸡砂锅,厨房管事赵嬷嬷往食盒里装的事火腿酸笋汤,亲手交给了许婆子,许婆子在走到竹林附近的时候突然要小解,跟新进来的燕子两人,带了食盒往竹林里走了十几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有两人带着食盒出来了,看步态,跟着许婆子出来的不是燕子。一路上两个人都低着头,直到进了院子。半柱香之前,大夫人的奶嬷嬷带着燕子,从小路绕出了竹林,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还没出来。”
“长河仔细查了野鸡砂锅,里面放了阳起石,蛇床子等,有催情效力的药材,还加了‘五石散’,那个顶替上汤的丫头说,她是大夫人的娘家妹子,闺名李美娘。而小欢喜,呸.....是新孤烟,则从她身上搜出了暖情香,还有她腹脐中用了息肌丸。白云似乎精神失常了,又哭又笑又唱戏的,闹腾的孤烟烦了,把她堵了嘴,在房梁上倒吊着呢,许婆子倒是嘴硬,孤烟还在审着。其他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有领头的婆子说燕子的姨母,是白云的后娘,也是许婆子小姑子的妯娌。大夫人的奶嬷嬷儿媳妇的堂姐妹。”落日接着大漠的话禀报。
“老爷和大爷现在都在家吗?”严怀瑾换了身墨绿色的袍子,坐在太师椅上,问道。
“老爷昨天喝的多了些,还在高卧,大爷正在书房里,捧着爷会试的文章下酒呢!”大漠难掩笑意,大爷的吟诵声可是大的很,大夫人的奶嬷嬷溜回院子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嚷着要抓她,吓得过门槛的时候,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跟头,跄破了鼻子,流了一衣襟的血。
“这件事不要惊动我娘,落日悄悄的去大哥院子里,把李美娘的所作所为都对大哥说了,看看他的态度。大漠叫人看好了大嫂子的院子,暂时只许进不许出。叫孤烟别伤了大嫂的妹子,许婆子和白云就随便她处置,其他的人,只要她们答应闭紧嘴巴,让我们随时能够找到人,就可以在饭撤了以后都放回去。”
大漠首先领命去了,落日一直服侍严怀瑾回了屋,才离开。严怀瑾进屋的时候,长河正在讲《转运汉巧遇洞庭红》,三个小的一边吃着饭,一边想象那“洞庭红”橘子的滋味,严怀瑾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落座,发现桌子上多了两道汤品,一个是火腿酸笋汤,一个是豆腐鱼丸汤,黑狗轻声解释了,是厨房的赵嬷嬷亲自送过来的,从出锅到上桌,没经过别人的手,现在人还在茶房里坐着呢。
能在深宅大院里老去的,都是人精子,专门有人去厨房问送给“忆流年”的砂锅,赵嬷嬷就算不知就里,也能大概猜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两碗汤,既是表忠心,也是试探。那边长河正好告一段落,严怀瑾让他出去打发赵嬷嬷,“嬷嬷是经年的老人了,心中最是明白不过,我不过白嘱咐你几句,一,今天的汤确实不对,主要责任却并不在你身上,但是从今以后你更要看紧了门户才好。二,你回去什么都不要说,还要看紧了今天来送食盒的人,也不准她们乱说,乱走,更不要惊动了老夫人,三,要是有人问起许婆子和燕子,你就说不知道,你可明白?”
“明白。”赵嬷嬷也是经过事的,通过长河这番话,心中有了些底气,起身道过谢,在屋外磕了头,神色如常的回厨房去了。
长河暗暗点了点头,看见落日回来,两人互换了个眼色,一起进了屋,严佑承正捧着果子露,喊黑狗给他换酒来,严怀瑾点了点头,黑狗就出去取甜酒了。长河继续讲故事,落日趁机附耳,对严怀瑾禀告了,“大爷听了很生气,说要亲自见见李三小姐,‘看看那个妄想勾搭我家小七,败坏严家名声的,不要脸的荡妇长得是什么狐狸精模样!’还说,收拾完了外边的,他再找里边的算账,绝对会给爷一个交代。孤烟那边传话过来,许婆子招了,说她们原定的计划是,许婆子和李美娘出去后回翠玉阁等着,等爷药劲发了,必定难受,可是爷一贯洁身自好,白云就会借机劝爷去翠玉阁散散,那地方阴凉又隐秘,爷一向喜欢在那里练功醒酒,只要您进了翠玉阁,许婆子会用孔明灯做暗号,大夫人会大张旗鼓的过来‘捉奸’,到时候就算不能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夫人就可以说您对她李美娘有了暗室之欺,爷那个时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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