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进干渴的喉咙,薛氏意犹未尽的想要更多,翕动着双唇渴求着,对耳畔惊喜的呼唤并不理会,只在喝够了甘甜的清水之后,无比满足的沉沉睡去。在饥肠辘辘之中,被鸡汤浓郁的香气吸引的悠悠转醒,只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睁开沉重的眼帘,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严怀瑾满头的银丝和疲惫消瘦的脸,看见薛氏终于转醒,严怀瑾终于放下了悬了多日的心,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在了炕上。长河急忙上前查看,被他挥手斥退,薛氏心中大急,偏又挣扎不起。严怀瑾在落日的帮助下,与薛氏并头躺在炕褥之上,盖上了茧绸面丝绵被,手轻轻握住了薛氏的手,闻声软语的安慰她。两人一起用过了老参鸡汤熬的粳米粥,一起沉入黒甜乡。
下雪了,在阳光灿烂的三月,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雪的厚度就超过了一尺。严怀瑾披着紫貂皮的披风,抱着黄铜的手炉,半躺半卧在烧的滚热的火炕上,面容消瘦,面色黑黄,紫黑色的唇,已经干裂起皮。长河坐在脚踏上一字一顿的,读着新收到的邸抄,曾经的六皇子,即将在三日后登基,成为大周新帝。新的年号,定为神武。
他的前任,因为荒淫暴虐,昏庸无道,被六皇子用了三年的时间,推翻了,如今被囚在皇陵,在先皇的墓道里,日夜跪听先皇遗训,悔过赎罪。
“咳咳??????”严怀瑾闭目听了,微微笑了,神情甚是欣慰。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长河急忙用帕子接了,双手抖得厉害,眼泪滴落在了严怀瑾衣襟上,严怀瑾却并不难过,甚至十分平静的,让长河给自己倒些温水漱口。
长河摸了摸暖窠子里的茶壶,已经冷了,就出门去,跟管茶房的婆子要热水。严怀瑾用力撑起身体,坐起身,将手中握着的,一个颜色灰白,鸽子蛋形状的东西,仔细摩挲了一下,放进嘴里,合着鲜血,狠命咽了下去。
之后,又连续吐了好几口鲜血,面如死灰,软绵绵的倒了下去。长河回来,吓得差点摔了茶壶,跪着膝行到了炕前,看见严怀瑾眼皮动了动,慢慢张开了一条缝隙,才抖着嘴唇,叫了一声,“爷??????”泪如雨下。
严怀瑾已经没有力气动作,被长河扶着,漱了口,吩咐道:“去,把我那件赭红色的袍子找出来,我现在就要穿。”
“是!”随便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长河去衣柜里翻找,那是薛瑾瑜在严怀瑾三十岁,整生日的时候,亲手为他缝制的,因为他嫌弃颜色太艳,一直压在箱子底,不肯穿,所以一直留到了今天。
几乎是被抱着才穿好了衣服,严怀瑾仍然累的喘不上气,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在交代后事,“我死之后,就穿这件衣服下葬,把薛瑾瑜的骨灰坛子,放在我的棺材里,给我陪葬。我的棺材不要盖盖子,敞着口,务必让圣人派来的人亲眼看着,我是真的,沉到山后那个烂泥潭里面,好让他放心。”
“是,”长河几乎泣不成声,好半天才哽咽着答话,“爷??????老爷和夫人??????递了??????话儿,想??????见您??????一面,您??????看??????”
“不见了??????”严怀瑾长长的出了口气,“我现在谁都不见,才是对他们好,才能保住他们的余生,平安。你替我跟他们说,今天,我心愿已了,让他们,勿要牵挂。”
话音落下,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后,严怀瑾,溘然长逝。终年,四十一岁。
长河以头抢地,一声声哀嚎,其声音之凄惨,让屋外驻守的禁卫军,久经沙场,心如铁石的汉子们,也禁不住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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