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的笑声回荡在空中,曹业生转着圈的使劲推开身边老伴儿,迈着步摇摇晃晃往回走。
“好啊。是个女娃!好!没种的货,不要也罢!哈哈哈……”
老人踉跄的背影渐行渐远,可那笑声却是经久不息。
曹安堂满心里不是个滋味,但也不等他调整情绪。
曹安良迈步过来,直接来到他的面前,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啥时候生的?”
“七天了。”
“混账,早生了,你这才来说?”
曹安良怒骂一声,一拳头砸在曹安堂的肩膀。
有点疼,可这疼得为什么还有点舒心?
没等他回过味来,又是一拳头砸在他身,曹安俭瞪着大眼发问:“在哪呢?”
“在镇。”
“谁照看?”
“粟锦她娘。”
“混蛋玩意儿,自家人不用,用人家娘家人!”
曹安俭也是怒骂一句,可随后与曹安良共同转身,走去自家婆娘身边,异口同声一句:“愣着干啥,回去收拾点能用的,给送镇去啊!”
两家人四口子快步往村里走。
曹安堂本不想的,可眼里的泪水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才抬胳膊抹了一把,曹安猛抱着个大木箱子过来,嘭的声往他面前一放。
“家里还完整的、能用的,我都给你装这箱子里了。”
说完,转身就走。
走出去几步,又猛地回头。
“今个儿,我就不去看嫂子和大侄子了。镇来砖瓦匠,给你家修房子。啥时候想回来住,就,就回来。”
猛子快步离开。
曹安堂脸的泪水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罗庚大哥领着罗东东和大妮子过来,指了指村里,说是曹安堂家养了快一年的山鸡和野兔,活下来的几只都在他家呢。
曹家二大娘过来,往曹安堂怀里塞个小包袱,过了年开始就一直做的孩子衣裳全在里面。
陆陆续续的,村里人过来一波,走一波。
曹安堂看着眼前逐渐摆满的各种物件,听着那些触达心灵的话语,双眼彻底被水雾蒙住。
等最终,好不容易缓下来情绪,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再一抬头,就看见村里十几个半大孩子,围成一圈嬉笑着看他。
黑蛋往前走两步。
“安堂叔,我刚才听见啦。我兄弟是不是叫砖生?”
“是。”
“那我能不能跟你去摸一下砖生的脑袋瓜?”
这话一出,二愣子紧忙前。
“安堂叔,我也要摸。”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曹安堂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伸手一左一右胡啦两下黑蛋和二愣子的脑袋,欢笑开口:“行,都让你们摸,都跟着我去镇看你们小兄弟。”
一句话惹来一众孩子欢呼雀跃,纷纷跑前帮曹安堂抱起来那些东西,高高兴兴往回走。
高坡石碑前,青烟散去,微风吹走香灰余烬。
大批人成群结队奔赴镇。
两大车秦刘砖窑厂的砖瓦,在秦长剑的带领下,进入祝口村。
禾土新生。
破屋,重建!
……
一个月后。
祝口村村中央,三大间新盖起来的小院里,到处都是喜庆欢笑的人群。
十几张大方桌摆满院内院外。
堂屋里,猛子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在红纸书写“曹定乾,满月喜”的生辰八字大红喜帖。
里屋,村里的妇女齐聚一堂,轮流去逗弄刚出满月不久的砖生。
外面,曹安良和曹安俭四处招呼来喝满月酒的人。
小胡同前,曹安堂双手握住于庆年的手。
“于书记,您那么忙,咋,咋还来了啊。”
“哈哈,忙归忙,喜事我也要参与一下,沾沾喜气的嘛。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您里面请。”
回手做出邀请的动作,县里的老熟人一个个说着恭喜的话,从他身边走过去。
曹安堂忙不迭感谢,等人进去的差不多了,稍稍愣神,总觉得少点什么。
田农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安堂同志,别找啦。曲志刚同志还在县里写检讨呢。”
“写啥检讨?”
“能啥啊,还不是秦刘村改造的事,于书记这边批评了他。他可倒好,自己写了工作总结往递,非要论出来个对错。结果又挨了省里工作组的一通训斥,这天天的跟自己较劲呢,非得把检讨写成控诉书。唉,愁人啊。”
田农摇头苦笑着离开。
曹安堂有些发愣。
直到家里那边传出安良大哥的呼喊:“安堂快来吧,领导都来了,你还不赶紧准备开席。”
“哎,这就来。”
曹安堂赶紧快步回去,欢笑声弥漫整个祝口村。
村子外,三里地,高高的土山。
微风拂过。
长秀紧了紧裹着孩子的小包被,冲着祝口村的方向,缓缓跪下去。
良久之后,一双手轻轻放在长秀的肩膀。
“走吧,要不然,赶不火车了。”
苟大友弯腰,搀扶长秀起身。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去到了县里,进了火车站。
北的列车缓缓开进站台。
苟大友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长秀怀抱孩子,拧着头看后方,似乎是想最后看一眼,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吱嘎一声列车停稳。
匆匆的旅人纷纷下车,大包小包外出的乘客朝前拥挤。
没多少人注意到,车头那一列,早有车站保卫人员围起来人墙。
咔嚓一声,车门打开。
哗啦啦手铐链条撞击在车门把手。
周栋使劲一推戴着手铐的人。
“快走!”
披头散发,满脸络腮胡子,已经辨认不出原本模样的罪犯,一个踉跄跳站台,随后是接应的县派出所同志去压住对方的脑袋,大踏步朝出站的小门方向走。
那人似乎满心的不甘,使劲抬头挣扎。
也正是这一挣扎,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他突然不走了,硬是撞开身边人,猛的往前冲两步,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长秀!”
嘈杂的车站里,这声呼喊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长秀下意识扭头,目光落在声音来源的地方。
苟大友也是一同转头看过去。
如此微妙的时刻,谁也没注意到站台的另一侧,一个满面沧桑的年过半百老人匆匆朝这边奔行。
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也越来越近。
距离不过几步之遥的时候,老人猛然从怀里掏出来一把菜刀,发出惊天怒吼。
“苟大友!”
“啊?”
呜的一声,刀光闪烁,苟大友只来得及抬起胳膊去遮挡。
那把菜刀狠狠劈在他的手臂。
刺目的鲜血和痛苦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这边刚把罪犯摁住的周栋等人,猛然发现那里出现意外,反应迅速地冲过去,在砍人者第二次举刀之前,将其控制住夺走凶器。
整个站台陷入混乱,无数人惊慌逃窜。
站内保卫人员紧忙维持秩序,值班站长带人过来护送伤者就近医治。
周栋目光严肃,怒斥一声:“都带走,调查清楚!”
县派出所全体阵,将持刀行凶的老人和戴着手铐的罪犯拉到一起。
双方一个照面……
“爹?”
“啊?”
“爹,是我啊!”
“栓子?小栓子!我的儿啊,你可回来啦!”
一老一少抱头痛哭。
曹业生和曹安栓父子两个一起,被拉了派出所的车。
……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